午後,陽光大塊大塊地鍘著城市,熱氣一直如附骨之蛆,不斷不斷地慘叫著。世界像是罹患某種熱病,持續發著無人理解的高燒,再也無法保住清冷的意識,往破敗的泥濘陷進去。



身體被迫拼命地耗損水分,快乾了。人不到三點,已深入燃燒的腹地,默設法找著約在地下街九號出口(好好的一條就好了不要,偏偏搞成台北、捷運、中山地下街,再和上捷運出口,跟迷宮沒什麼兩樣,連這種出口都難找了,遑論人生啊…)的某人。耳朵抵著T906,在鼎沸的人聲裡,抓緊對方的聲音,再三確認後,結束通話後,還記得抹拭螢幕,省得汗水滴蝕手機。



終於碰到面。先就近在裡頭的Barista點了咖啡,走不到十步,全數吸乾。陪著到重慶北路的飾品店買髮簪。再沿著市民大道往回走,到古典玫瑰園,讓絕無吝惜的冷氣大口咬壞糾纏不休的暈熱。某人點了蘇格蘭下午茶,默則要份英式雞腿餐點跟玫瑰水(繼早上西瓜果漾後的二度進食),囫圇一番後,再把冰茶灌入喉嚨,舒爽到靈魂底,總算剔除細胞被烤食致死的可能性。聊著的時候,又點皇家學院冰茶(某種撫平被大火淹沒的疑慮?所以拼命地喝?),甜但爽口的瓜香,縈繞嘴內。



時間差不多。某人很是嬌貴,不適宜於乘坐機車(其實是車禍後的心理陰影?嗯哼。),於是送她進站坐上捷運(目的:去拿五月天免費票卷,哇!)。默再克服人浪以及在地面等著的熱浪,往上爬,經過Body shop,動念買入白麝香的止汗劑──冰冷的心抑制不到身體與汗水的親愛無間,很可惜,怎麼樣也沒辦法──避免自己像是從臭水溝滾出來的。



頂著具備實體性的高張氣焰,直騎,待轉到敦化南路,過南京東路,在機車格的壅塞狀態裡挖出一條細瘦的空間,擠進去,整體來說,沒費多少工夫,當然不包括流汗跟擦汗的時間。



幾十尾長龍霸爆小巨蛋外,汗水更熱情奔放。要命。走在馬路邊緣,然後再拐進邊側的Barista。身體不能沒有水分一直空轉哪…於是咖啡冰飲又經由信用卡跟商家的交換,誕生到默的眼前,唉,無奈。在汗眼模糊的風景下,勉強翻動James Ellroy《絕命之鄉》,還有圖森的《做愛》。



這會兒,某人從忠孝敦化站邊打手機問默該怎麼走、邊一路行(真不知道這算哪門子的嬌貴),還有她那在附近久候的女性友人。借她們的免費票卷,一看,搖滾區的呀…默的腰包自掏得很機車。尤其是兩個小妮子還開始討論起人很多、到底要不要看的事。默瞬間感覺被踢到月球的表面,從山丘往坑洞,大滾落………



拖拖拉拉的,最後,七點半一到,三個人還是一起準備入場。東繞西踅,標誌不曉得被吞沒到哪兒去,搞了十幾分鐘,才勉強望見。當然,那還是隔著遙遠的長隊型態(應該也是望不穿的秋水哪…)。相當要命。站了一會兒,骨頭以棉花成分構成總軟軟蓬蓬不喜久站的默,快可以聽見汗水尖叫竄出,身體焦渴想要吸收飽飽的水分。某人這時出乎意料地展現了溫柔,默得以有些沒禮貌的離開、去納個涼(雖然到處都是人迫得默兜一大圈還是帶著兩瓶礦泉水又回來了)。



好了。面對虛應了事的檢查包包,終於入場。默走向搖滾座位區,沒來得及招呼,她們就被吸進人群裡,只得坐定,傳封簡訊………



然後,遲如老馬拖行的演唱正式開始──



五月天力捧的丁噹擔任開場,獻唱兩首歌,聲音不壞,但這裡還沒聽出什麼獨異性。跟著,大大的螢幕播放著五人主演的未來末日預言的迷你電影,主題涉及地球被污染後、患了黑眼症的小女孩的願望,離開地球表面的願望(搖滾區上方懸著幾隻大海豚以及橋式的裝置,乍看就覺得頗有玄機)………當小女孩被處決,五月天也在電影裡憤怒反撲,舞台的爆破特效,撬開現場人的吼叫,同時從上方垂直吊落作特警裝扮的人員,拿著發著幽光的槍械掃射。聲光效果很足,挺炫的。



歌唱的敘事,這時才是真正的展開。



貫串著演唱會主軸,五月天驅動著關於地球議題的歌曲,以庶民式的搖滾風采,對世界嘶吼。阿信似乎擅於編織各種事物的中心性的詞,像是還青澀的靈魂在變成灰色以前的企圖反叛,說著種種關於大人和小孩之間的板塊搬移,說著對這個世界的太多太多的憤怒以及對美好的期望,說著轉換成大人的悲哀,………歌頌純真,一直是五月天歌曲裡的無可或缺的鄉愁,無論是愛情、人生或者環境等等主題,都可見得他們這個立基點。而那則深深地置入年輕世代的迷茫與追尋之中,造成奇異而熱烈的同鳴景象,彷彿他們所唱的已經不僅僅止於心聲,而是與在場的觀眾一起手拉著手、一起要對世界宣示、一起想要改變些什麼──



那有著高度渲染力──



相較於最近默欣賞的幾場演唱會,論純度,不及陳綺貞的詩意深邃;論強度,不及陳珊妮的堅穩主張;論硬度,不及伍佰的剛猛爆發;但卻是最有渲染力的──



那像是要染上激情似的──



激情的反抗、激情的語調、激情的歌唱………



如同他們的友情,總是帶著激情的色彩,型塑出難能可貴的英雄相惜的氣氛。站在從巨蛋上方降落類放射狀的橋上,五人分次表達要把力氣在今夜一起用光,那引起掀翻屋頂似的鼓譟。他們總是在群眾之間,大聲高歌,對這個還不美好的世界抗訴。彷若平民英雄般的身影。以演奏技巧或者嗓子來說,並不特別具有高超質地與獨特感的五月天,好像就是誰突然從台下走上去取代都不出奇,猶如周遭很百姓的熟識的鄰人,卻反而因為這樣子的一般性,造就著他們的庶民風格與驚人魅力──他們牢牢地捉住年輕式憤怒的脈動,然後醞釀出某種代言者的姿態──要說是凡庸性也無不可,而正是這種凡庸性讓他們的歌曲能夠從群眾之間走出來,成為標的。



平凡的,往往才是最激情的部位。



第一首歌甫開始,默所在搖滾座位區的人,全都站了起來(這默就很悶了,還好音樂是用聽的,不看也行,仍舊坐在位子上,間或看看銀幕)。然後如癡如狂,用力的喊、用力的跳,一再地投入五月天同「混」色彩濃郁的各種指示,用力的蹬地板或者用力的打著手勢,螢光棒海沒有停歇過,閃亮激烈的浪潮總是起伏中。全場high。地板一直在震動,宛若擁有脈搏。



前半段,默偏好的部分是他們對歷史人物(約翰•藍儂、阿姆斯壯、孫悟空、阿格讓瓦切)的致敬,將過往的與現今的社會景象交錯得很有風味,銀幕上交疊的反覆出現的字眼(比如「革命,是永垂不朽」),完全煽動起現場人們的熱切情緒。那些致敬也像是從群眾的心裡洩出來,非常之感染的,將演唱的與聆聽的全都一體化。後半場,則是五月天諸多耳熟能詳、最能燒開狂歡氣氛的歌曲,輪番上陣,帶動唱、全體大合唱、大家一起跳,場內激盪的暴走的叫喊,幾乎烙穿了虛空。默認為演唱會愈到後面,帶點疲憊的,反倒愈能彰顯演唱者的性質與真誠,起頭時的想要保持某種最佳表現的期許,這會兒已有些力不從心,沒有那麼多裝備,只剩下最本有的東西,像人生,總是要到後面一截才能挖出根本上的所有。五月天也是,後頭雖然累了,但那份跟大夥同在歡歌的信念依然持續昂揚,沒有棄置。呼。黑色冰山的默,也被那激情的節奏與琅琅上口衝掉幾個角。直到encore時,默都還流著汗卡在位子上,只在五人謝場時,為避免被擠著出場,才早走一步。



對了,對默來說絕對重點的是特別來賓。〈擁抱〉唱掉半段後,預期中會來的陳綺貞,果然上場了。默首度也是唯一一次立起身子。陳綺貞一開始有些不夠凝聚,聲音在某些點上卡斷了。對唱〈私奔到月球〉時,就恢復既有的輕靈透明調性。默的耳朵彷彿在跟蹤,緊緊躡著不放。場子氣氛熱翻了。說話時間時,阿信提及「A Piece of Summer」台南場還有位子,催票催得好(那是一個熱地方,是否該北中南三場都到呢?)。而陳綺貞依舊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每每見到陳綺貞對人群有著違和感時,總覺得愉快,猶如某些純淨的質地還長久地留在她的世界裡。跟著是吉他獨唱〈小步舞曲〉,嗚,多麼奇妙的歌聲,嘹亮而沉靜………



場外的夜,在近午夜的十一點半時,仍舊明亮鮮麗。











Ps.今天也是張懸在The Wall舉辦《親愛的…我還不知道》發片演唱會的日子,很可惜撞著(默簡直覺得自己觸礁)。非常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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