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賤骨頭。你的骨頭八成都是爛泥巴做的。賤人、爛人!



由於酒氣、疲倦還有疼痛逐漸有了現實感,好像身體終於理解並消化了那些概念於是更強大的具體的物理性的東西,開始衝擊我,以致於我只能在心裡臭罵。開口,太累太累了。



太陽穴被尖錐不間斷地刺著。一股黏稠噁心的氣味在嘴巴裡迴繞旋轉,像是有個什麼摳我的喉嚨,隨時都可能往外爆出大嘔吐。冷的感覺不再能置身事外的看待,我好像被冰水澆著,所有部位都在緊縮(乳頭會硬挺、嬌嫩動人?屁股會緊實?肌膚會因此恢復超彈性?)。腳底板的傷口也在呼天搶地,有種愈來愈新鮮的感覺。真糟糕啊…



把自己搞到這種田地,可真有本事,「呵呵…」我傻笑了。



他在幹嘛,我已經弄不明白了。我好冷,我好痛。我知道自己在笑。因為很好笑啊…幹嘛不笑?大家一起來啊,像《Batman》的那個小丑一樣,把嘴裂開一樣的笑,來吧,來啊!



「妳別亂動。」



跟我說話?我哪有亂動?而且為什麼我不能亂動?我偏要,怎麼樣?咬我?來啊,不要只是可能性而已,直接咬我,要我也可以,反正我都沒力氣了,幹我啊,來,老娘怕你!



「躺好。」



哦,要來了嗎?我很會做的,一定讓你爽,對吼,你知道。



「來囉…忍一下。」



不用忍啊,忍屁啊,陰道濕得很,而且我很容易濕啊,喲,耍什麼客套啊,之前上我也沒見你這麼紳士,那你有沒有戴夾鼻眼鏡,像是《去年在馬倫巴》那種?幹嘛裝不熟,你他媽──



「啊─靠──」我叫了出來,但虛弱得不像話。



一陣熱氣從腳底奔竄到我額頭,逼出半個冬季量的冷汗。



我睜開眼睛,瞪著──人咧?



又一股刺痛。這男人用陰莖扎我扎得不夠?非得──



「呼!」我連痛字都沒力叫出來,只能吐口氣。



「還有三片。很快。」



快?能有多快?翻一頁紙?剪一片指甲?Spider-man爬完一座大樓?Superman繞完地球一周?或者漢尼拔吃掉一顆人腦?還是跟馬修•史卡德執行私刑幹掉一個變態殺人狂一樣快?



我覺得漫長啊…疼痛,像是不會休止。又痛又冷。腳底板的抽痛一直回來、一直回來,衝擊我的牙根、我的腦門。一定有一隻專門製造疼痛的惡魔在我的腳掌那兒活蹦亂跳,不停拿叉子插我。我感覺得到。一定有。而且祂絕對是還在微笑著,斜斜的嘴角大大咧開,露出黑褐色的彎彎的獠牙。



鼻子開始發癢。



「痛嗎?」



廢話。我捅你一刀,難不成你還會覺得舒服?



我又把眼睛關上。隨他胡搞瞎弄,反正我不在乎。我好想揉揉鼻子,但房間裡的低溫壓得我的動作變得遲緩、沒有活力。我甚至想著身體是否早已結冰。



我把僅存的力氣全都集中到吸鼻子,肚皮繃緊,吸─吸─吸──像是急救室裡被插管的人那樣子的呼吸聲從我的嘴腔逸出,聽來很卑微很虛弱,螻蟻的爬動聲都還比較好點。



他還在腳那兒忙著,又扳又拔的,好像真有什麼偉大的工程在進行。這傢伙根本是戀腳癖吧?藉機搞很長很長的享受。或者趁這個時候,整我報復我,讓我痛更久。嗯,可能,嗯,也許。



「妳不要縮。」



玻璃碎片被拔出時,像是靈異片裡被消滅的鬼魂最後的淒厲哀嚎,不甘心、怨毒,極度不願意脫離我的血肉,這麼愛我?愛我愛到要寄生,永遠不分離?



「妳需要消毒。」



燈光開始有點刺眼。他抓住我的腳,把涼涼的東西來來回回滾著,應該是沾著碘酒的棉花棒吧?一點都不可愛,該死的棉花棒,該死的碘酒,該死的痛。疼痛簡直像是加入了醋,變得很酸很酸,我不由的屈起了腳,最小的角度、最少的力道。痛。鼻子吸得更厲害。痛啊…下半身突然恢復力氣,雖然不多,但現在要是有個什麼在陰道,我有自信應該夾得斷。好痛。



眼角都快被淚撐破。穩定,穩住啊!



呼吸像是在喘。老娘的腳底應該冒煙了吧…嗤嗤嗤,像是牛肉在鐵板上鮮活地爆出脂肪與肉汁的瞬間。等這痛楚好了,非得去夏慕尼吃那精緻到難以思議的鐵板燒吃來報仇不行。



「好。」



一抹淡淡的影撲在眼皮上。



他站在我身邊,手伸過來,摸我額頭。



現在又怎啦?扮醫生?變出針筒啊,我樂意反過來效勞。



「閉著眼睛,」他說。



我是閉著眼睛啊,假裝什麼事都沒有。我沒有失戀,愛人還在我身邊,讓我依偎他的身體,世界很和平,沒有死亡沒有飢餓沒有分離沒有癌症沒有階級意識沒有種族歧視沒有政爭沒有國家認同沒有名牌沒有手機沒有戰爭沒有強暴沒有你也沒有我。閉著眼睛,只有黑暗,顏色愈來愈深,其他的都會消失。多麼美麗的黑暗哪!



一段時間以後,輕輕的,像是自言自語,很輕很輕的,



彷彿午睡時貓咪的夢囈,一瞬,就消逝在牆角的陽光裡,



他說:



「世界難道就會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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