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點,先於陳珊妮反覆低迴、進擊的〈乘著噴射機離去〉(設置的鬧鈴),在淺平的睡眠底──像是一個還在宣紙上沒有勾起來的撇,隨時都能扔掉不理──一個騰身,醒來了。

天光在窗外染著還不夠熟落的白,還帶點夜的冷漠、疏離。

快速梳洗。用手指命令磨豆機把Barista買來的義大利烘焙豆咬得粉碎,煮四杯espresso,扔冰塊進隨行杯,再搖混。多帶上一件T-Shirt(深藍AJ胸口繪了白色圖樣),免得到時整天下來又是濕黏的狀態(後來真把早上穿的黑色CK換掉了),白格漁夫帽(有時捏一捏會變成牛仔帽),牛仔褲,繼續萬年不變的穿著,抓起Stephen King《一袋白骨》、Naipaul《抵達之謎》放進Playboy的黑色提袋。

替貓帝加了滿滿的餅乾(大放送,兩種口味外加潔牙的),跟水,拋幾個深情的眼神給貓帝,雖然沒被理會,只索回睏意深深的幾聲喵,不過默還是自得其樂自己的。

跨上機車,兩三下(沒有清潔溜溜,倒是地面水花很想沾惹默的衣裳合唱情歌似的)就騎到新莊,搭阿囉哈,乘客滿滿,這回兒才想到,對呢,據說放了連假,嘖,對悠緩不假外求的默而言,假期與否從來由心結論(如同旅行,誰不總在旅行呢?雖然大多數人並不太意識到這個部分),嘖嘖,總之,往台中出發。

戴上Pansonic運動耳機,播轉i-pod nano找到矢井田瞳還有椎名林檎,愉快地享受穿行在喧囂之中的陰影性孤獨。在漫漫的雨勢裡,窗戶,世界打濕打斜了,高速公路的移動風景,慢得默簡直數得出來那雨絲掉落了幾根,跟默徒手扛腳踏車(小型的)沒兩樣,所幸只有起頭的部分,果然萬事起頭難,之後就順了,雖然沒有伍佰愛的啤酒那樣的順。

由於想死命地巴住周公的計畫非常不成功,毋寧說被他老先生一腳踢出了夢的門外,故而三個鐘頭多的時間,只有拿來聆聽歌唱以及構思計畫中的劇本;腦袋機器,馬達轟隆隆地運轉著。

十點過了不少,總算在朝馬落定,再轉搭接駁車,朝中山醫院站去。只是,天可憐見啊,妹妹今天還要上班,真是,衝著她貓哥魔駕蒞臨,豈不是該鐵門一拉(先不管有沒有鐵門),來大大東道主一番,不過,當然,眉可沒打算工作因此也拉下幕來,所以默只得摸摸鼻子,屁股抬高,「哇啦…」繼沒有下棋的周公先生以後,第二次被踢出去,呼。

接過眉遞來的機車、房間鑰匙,哦,還有一盒月餅(大感動),以及一頓巧笑倩兮的叮囑,感覺自己的耳朵有愈飛愈遠的跡象,不過還是有吸牢一些就是了。畢竟是很寶貝著的妹妹。

騎上小摩托,亂不習慣的小跟輕,該不會騎一騎就騎到了月球上順便釣魚吧?月亮魚?好吃嗎?還是要釣兔子烤來吃?桂樹應該啃不動,至於嫦娥,應該會有其他更美好的用處與樂趣………轉著這種無聊念頭,感受台中的滋味。台中的塵埃仍然是塵埃,但就是清了些,比起陰翳的台北,連烏雲、斜雨的姿態都顯得輕盈,大概是牛角跟白土司的差別吧…

從中港路右轉到中華路,過了不知是啥的戲院,直接進了大樓的地下室,把這台只能叫噗噗的玩意兒停好,乘電梯,依照指示把確定的鑰匙插進孔裡(可見在眉的認知裡默很生活白癡),進了眉的房間,啟動裡頭的NB,連上Msn,在暱稱欄位加註「暫時在台中」,就扔著不理。

好,來進食。拆開眉給的Bonjour月餅(每次從嘴巴發出這個明明是你好的法國文,就一定會聯想到抬腰往前頂的姿態,如果一群人Bonjour那就像是一群人在互頂,感覺真的無法不情色啊…雖然只是默腦袋滑過去的景象就是了),配著自個兒煮的濃黑咖啡吃,果然啊,果然是神清氣爽。

然後,跑去跟周公要債………總算要到了一咩咩的利息。

從昏昧之地醒返後,從袋裡翻出牙刷跟洗面乳,順便沖了澡,整理整理,偽裝回人,盡可能把事物恢復到原來的樣子,然後預備離開,不過三秒鐘後──

默呆然瞪著門,良久、良久,覺得不可思議。

這位老兄居然不願意被拉開。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研究了老半天,外加一窩汗滴落,還發了簡訊,看看這門是否有什麼機關。不過當然沒那回事。在一臉的錯愕之中奮鬥二十多分後,才壓準卡榫,門非常輕易地敞開,呵呵呵,要命哪…

眉在忙,打算先溜去德安Vieshow(按圖索驥),再回來還鑰匙。Ok,中港路接中正路,直到台中車站,但沒瞅見復興東路或復興路,見鬼,進了個有菜市場的地方,改換以嘴巴找路,再往前,迴轉上橋,下,就瞥見德安購物中心。好在。隨意撿個格子,輕輕鬆鬆地塞好車,進Starbucks買了杯分濃縮的Latte,到四樓換張《The Brave One》票,入場,廳院看的人數包括默不超過十位,冷啊冷,真冷的場。

不過啊,拍出吸血鬼異色傑作《夜訪吸血鬼/Interview With The Vampire》、自由史詩《豪情本色/Michael Collins》的導演Neil Jordan(今年上架的DVD《冥王星早餐/Breakfast on Pluto》還晾著得找機會挖出來看順便連Patrick McCabe的原著小說也一併吞食掉),寶刀還是未老噢,製作精良、節奏順滑的一部片。故事是說到電台主持人跟男友遛狗時遭逢無端而來的暴力,男友慘死,而女主人翁在種種機遇下變成動用私刑處置暴徒的復仇人,而就在同時也認識了個在感情上以及事件上逐漸逼近她的刑警………

默特別喜愛導演透過畫面的微暈與側歪鏡頭表現女主角恐懼無比的創傷症候的手法(兩種出門卻是截然不同的情境),以及她主持廣播節目的兩種語氣,一個是美好而篤定的鄉愁語調,一個是飄移不定的悲痛與憤怒。影片經由主角所謂那個在法律外制裁惡徒的「體內的陌生人」,捕捉暴力的侵蝕性,無論是施予的或者被迫承受的;代價總之是要付的,只是早晚而已。最後一幕的穿越隧道(也是她與男友遭受攻擊)的黑暗行影,終於找回狗的陪伴,彷彿行於死蔭之下,暴力並不會消失,如她在廣播節目所述及的,暴力一直都在,祇是她以為它不會降臨在她身上罷了。在陳綺貞因旅行異地而遭逢的暴力事件而誕生的單曲《Pussy Tour》裡,也有同樣的恐懼與後暴力現象;或者名列默最愛三大冷硬派小說大師Lawrence Block筆下滄桑踽行的戒酒偵探馬修•史卡德終於痛下殺手制裁了他認為的十惡不赦之徒時,或許並不能真的對邪惡追索但至少他確立了暴力永遠都在而非假裝視若無睹、不髒了自己的手的置身事外。而幾時人們會通過那個隧道?會在裡頭埋骨?或者至少能夠穿過去呢?當然,本片另外的重點當然是Jodie Foster的充沛詮釋,沒話說,就是每一個鏡位裡的精實表演。

出場已經晚間六點多了,發封致歉簡訊給眉,先趕往中興大學去也。先找著振興路,直到撞見建成路,然後非常懷疑地噗了很久,問路,確認無誤,找著建成加油站,左轉,騎到底。

人多多欸…那當然是沒錯了。

又換了張海報。入場。十五排五號。不怎麼舒適的椅子,隨意張望了一下,都可見得衰敗的痕跡,可今天會變成即使衰敗仍然華麗的一晚!

繼續埋頭SK,往麥可•努南悼念死去妻子及寫作障礙前進。

演唱開始在19:50。

連聽了三場,這是最後的了,大體上來說說感覺就好。詳細曲目已相當偏執地在〈因為不完美,所以完整:默聽陳綺貞《A Piece of Summer》818、819〉非常詳細地記述過(算是對《花的姿態 演唱會》買了票又沒能到場只好轉售的補償),除了安可曲(台北場三曲,台中多了一首,如果沒在默離開後又多一曲的話)、特別來賓(這場的是鍾成虎,很有意思的「來賓」,唱〈女明星〉被崇拜的是吉他手奇哥)與某些因場地限制而有所更動的擺置(弦樂的入場方式不是升的而是由兩側推入或陳綺貞的位置)以外,一般來說,並不會有什麼不同。

染紅了頭髮的陳綺貞,歌唱依然敏銳嘹亮,但許是惠蓀堂的場地關係吧,似乎被拉散了,不像國際會議中心有種攏起來的聚集力,但仍舊很風靡,明明晃晃的嗓音說服了默對那地方的疑慮。這一晚,林翌妏的Bass很正,像是沉睡的獅子偶爾發出的低吼或者沉睡的巨龍的打呼聲之類的,那種低調的power吸啜住默的耳,倒了不少顆落石進來。台中的場超high超熱情,那鼓譟何止是掀翻屋頂,簡直連天都要揭開了,掌聲跟叫好聲不停地往太空奔騰而去。

祇是在陳綺貞的安可曲〈會不會〉(非常有誠意的第四首,即使已然力有未逮),那嗓子的狀態,就像她一隻腳已經跨出了懸崖,岌岌可危。而現場卻在那最後一段開始大合唱,完全淹沒了陳綺貞的聲音,跟著又猛叫encore,讓默實在納悶,究竟是聽陳綺貞?還是只是不想結束快樂的夜晚?群眾的反應,在某個面向而言,是殘酷又盲目的,終究,那種集體式的狂熱,令人心迷神醉,於是不得不發、不得不回應的制約性就產生了,但那卻是對陳綺貞的傷害,當然也許也沒那麼嚴重就是了,只是還是要適可而止啊…畢竟演唱者的能量是有限度的。真玩完了,可沒好處。默這樣子碎碎念。

於是,完整綻放的夏天,

在掌聲與encore的高溫高熱,謝去了,

只留了一點餘溫在耳邊。

出場一邊聽到工作人員喊著海報可多索取一件,一邊跟眉聯絡,看看怎麼把鑰匙跟機車還她。跨上噗噗叫的小噗噗,默方向錯了,據路人說好像到了太平之類的,趕緊轉回,經歷一番波折,終於回到台中車站。不過呀,夜間走錯路的感覺真不壞,那孤獨的形狀依舊是完滿的,在方向感的迷亂裡。將車子停在眉公司樓下,把鑰匙交給管理員,正對的就是站牌,一分鐘內就搭上絕對要以年為單位計沒進去過的公車,搖擺地往朝馬去,下車,過馬路,發現錯了(一堆錯啊,呵噢),又折回原來那一側,進阿囉哈,刷了票,立即上車,銜接得真完美。

想念Alone在台北的貓帝,返家,呀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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