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六。





醒來得驚懼。





恍若在哪裡有個東西碎了,碎得莫知所以,好像什麼死了,不曉得是在遠方,或者是近得像是在自己呼吸裡的場域,有什麼東西正悄悄的逝去,安靜不張揚地………





約莫昨日當天來回台中有些累了,楞楞開著眼的默想著。





然後這才注意到本人的乳頭在勃發狀態,而且很要命的是由本人非常情色的兒子魔兒伺候著,很美味的正舔著,要命,你巴比舔你麻米,都未必有你看起來極其好吃的模樣,有夠要命。





撥開舔得很陶醉的魔兒(感覺把享受中的兒子移開很罪惡,不過為父的乳頭敏感得很,實在不太適合這麼猛礪的舌面刮蹭),往旁邊側躺,一頭撞見貓帝威風凜凜的端坐著,眼神極定的,只差沒有對默低吼。知道、知道,老豆知道得很。百般無奈,默爬起來,張羅二貓的晨間腸胃運動所需的食糧。呼。





往手機瞥去,哇,這一瞧,哇哇,居然已經十二點多了。體力透支得有沒有這麼厲害?趕緊衝向浴室。光溜溜的進去、光溜溜的出來。看著貓帝不耐煩地驅趕一直黏著他不放的跟屁蟲魔兒──這個跟屁可不是個形容而已,那是非常物理非常行為的實際動作──魔兒老是愛把鼻子湊在貓帝那扭扭的可愛的屁股後,不愧是色魔之子,連兄長的也不放過,厲害厲害(──很讚嘆的父親)。沒時間調停,一邊穿上昨日在台中新光三越買來的TOUGH特價購買的短袖T-shirt(一種很柔軟的藍)、Nippon Blue牛仔褲跟trippen的鞋以及幽藍的Landbas,還有抓了《村上朝日堂嗨口荷》、《黑塔Ⅳ巫師與水晶球》,一邊還跟二貓耳提面命寧靜共處的必須性(當然在默出門時有沒有被當一回事默可一點把握都沒有),搞得自己很忙很亂後,險些要破門撞出的往國家戲劇院騎去。





今天午後是【當代傳奇劇場】的《夢蝶》(說到夢蝶,總是不由自主地會想起禪味淋漓的詩人周夢蝶)。今天風平浪靜,沒有拒馬,也沒有警察,所謂風波這種東西一旦退去了,是連一點渣滓都不剩的,至少在目光創造的世界裡。從誠品書店邊的入口繳出票卷,搭電梯到了一樓,在大廳處買了節目本跟《水滸108》的音樂EP(一心期盼【當代傳奇】能夠在台北再度加演這齣氣概滔滔的劇),也在販賣部買了杯咖啡,由於早到了約莫有三、四十分鐘,時間綽綽有餘,坐在外頭的椅子上,等候開演,並翻閱本子;《夢蝶》冊子設計得精緻,張忘的題字,「夢蝶」二字,撇捺之間,隱隱有股又蒼茫又淒迷的氛圍,並且整個封面都是白的,吳興國也是,底部則是穿戴醒目的紅衣昏睡著的錢熠被吳興國抱著,這構圖瞧來分外華麗、蒼涼,甚至是悲愴的。本劇導演自是吳興國,夫人林秀偉一把抓了編劇、編舞、身段,樂團指揮江靖波,舞台設計是林克華、張維文,服裝則由前田文子負責,美術、道具以及題字都是張忘,演員主要是錢熠、吳興國、林朝緒、李珞晴。之後,默讀起村上春樹的隨筆,在那搖擺感十足的叼絮底,啜著熱到燙嘴的咖啡,感覺像是在高速列車裡發呆,還在望著窗外流動成了一長條綠的風景時,一下子,目的地便到了,心情不能不說是閒懶舒適的,再搭配著安西水丸那要說隨便也真隨便的插圖,就更是優哉游哉了,簡直像是在一處沒有了重力的森林裡漫遊似的。





兩點二十幾分左右,才走入自己的位置,八排十一號,唔嗯,最近似乎跟十一號很有緣,大概是在兩廳院售票網路系統選位時,那號碼一直是最左方邊邊的位置,自然而然的,默的姿態。





本劇是從來沒欣賞過的老曲調型態,這別說是崑曲了,就是京劇,默也處於羊被宰得很莫名的狀態,不過反正事情大概都是這麼開始的,只要以自己能把握住的東西貫穿那些許許種種的形式──亦即不明白的就且不明白,看多看久了也就自然而然會把握到某種模型的存在,以及建構那模型的背後的意圖與及法則──大抵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這麼以為。





投影的銀幕,一直晾著的很水墨畫勾勒的筆觸的黑白共構的圖像(左下角是夢蝶二字),到了戲開演,那圖慢慢的挪移成全景,原先的那個黑糊糊的墨是隻蝴蝶的右翼上的眼──像是在自身裡頭的某種凝視──那水墨蝶也隨之飛舞起來,最後並整個貼平在銀幕上(而這蝶的聲影,之後也在文本裡不斷浮現)。





跟著是演奏。在戲劇舞台前端的凹下處置有樂隊,以默的位置看去,頂多就是看到指揮棒跟蝴蝶拍舞的姿勢也沒兩樣似的起伏迴旋。而多種樂器(有西有東)繁複的編織,既是悱惻悽怨,卻也氣態磅礡,出奇的讓默的眼睛瞇了起來(話說也有人說默的眼睛老睡得很惺忪就是了)。耳朵也服服貼貼的,就像是貓兒被日光照著整個身體都被照軟了一樣。





開頭,看見的是莊周的背影。右方則是亂葬崗。在音樂與吟唱中(當然從頭到尾,不看舞台兩側字幕的話,默還真不曉得唱些啥,不過以默的想法來說,真想試試完全沒有字幕、聽得一塌糊塗然後看看究竟是什麼會留下來的經驗),那個畫面停留得不算短,有著背對著什麼才能真正開始的生命情境的況味。不賴,真不賴。再來是莊周與屍骸的對話,屍骸們扭曲、歪斜的肢體動作和妖聲魅影的模樣對照莊周的仙風道骨,把兩種極端捻和成了一塊,再搭配莊周說英雄美人終究不過塵土以及屍骸們樂於自陷其中的兩種觀點來看,更是把之後莊周與其妻田氏所追尋事物的基本矛盾給前置地點了出來。接著,老子踞坐在牛上,登場,拿把扇子搖啊搧的,然後是天昏地暗的景象,抬棺的跟舉著招魂幡的到處奔跑,並透過歌唱敘述亂世景象(東南西北都是險難,連魂靈都無以置身的)。一團亂。而老子卻是悠閒的要人看看日蝕景象,那種在哪裡就在哪裡安頓下來的神態,有遊走於局內局外的無為感,怎麼樣都可以好好的。





穿著粉色褲的錢熠所扮演的搧墳女上場囉…那可真是活生生地搬了樹桃花翩翩到眼前,那些小碎步,還有潛藏在手勢裡、臉部表情中的嬌的媚,把女人水的那個部分,流了出來,讓人在那些很精巧的身段或者唱嗓底,感應到某種埋得很深很牢實的愛欲的東西正洶湧地波動,那「先生、先生」的叫,在在都是充沛的柔媚的情慾。這個,可真了不起。而且她的唱跟她的動作有許許多多非常枝微末節的地方。而就是那些•枝•微•末•節•的東西強烈地打動了默。既鮮活又有存在感。錢熠的唱嗓,實在有刺穿默耳朵的本事,而且是那種像是刺穿氣球一樣的穿,「咻─碰!」,真厲害,默只能這樣說。第二場大抵就是莊周對女子為了完成亡夫的遺願(墳乾)去改嫁的搧墳動作很有些鄙夷的味,但還是拿起她由老子那奪來的蒲扇施了真火一把搧乾了墳(拿老子給的扇子搧墳,實在很有趣味,且一路傳到了莊周及田氏手上,並終於被毀)。搧墳女的形象,雖然被編排得有些浪蕩,但默卻對那種勇於生勇於愛戀的姿態,打從骨子裡的激賞著(而今的社會用語是花痴,這可讓默想起那愛得既鮮豔又哀傷的《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了)。





兩個表演者在白幕後透過燈光與影子的投射,展現類似影偶效果的追逐,名字分別還是雲、雨,清楚地顯弄了戀人間的愛欲,並且女主角最後且張開雙臂搭上服裝如翅膀一樣的設計,如蝶般地駐留,標本似的,有著相當陰暗的層次感;蝴蝶的意象始終如一的貫串文本,既是夢的虛幻的,同時也是狂蜂浪蝶式的男女情愛,一指天道,一涉人道;這種雙面性的結構在本劇形成還蠻特殊的風景。故事繼續推展到莊周返家與田氏的一段重逢與再別。上一場戲還春心蕩漾的錢熠這裡卻宜家宜事起來,一身素衣,體態婉約,人看來就是端莊嫻淑,神態大翻轉,深深的幽怨,在織紗機與室內樸實的設計與及簡單的婦人穿著,都襯得那幽怨像是一座冷冷的石屋裡頭會飄散的那種質地僵硬的冷冰冰的空氣。這一段透過飲食的不同(香茶肉食對上清水青菜豆腐),彰顯了兩人追尋的不同,一個為修道而捨妻,一個卻為愛而苦守,再加上那把搧墳的扇所隱喻的反貞潔意味(田氏絲扇發誓不守節即扳斧自劈),推動著劇情往圈套走去。莊周也果然為了試煉,也為了讓田氏明白所謂虛妄,而赫然詐死。





好了,中場休息二十分鐘。在大廳處的長椅,把咖啡嗑掉,並在村上歐吉桑沒完沒了的嘮叨,持續穿梭於那種要說固執也實在過於堅固的人生觀裡,雖然讀來就是整個感覺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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