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著那個鏡子。



裡頭的人,好醜。平板板的毫不生動的醜。



圓圓的大臉,高高的額頭,沒什麼髮量,不挺也不扁的鼻子,嘴唇的皮都有點紫黑,眼睛瞇瞇的,像是隨時都要昏睡過去,耳朵嘛,簡直像是大象的──整個很不討喜。



透過我原來的身體的眼睛,你本來就已經很不優了。這一會兒透過你自己的身體的眼睛去看,更糟糕,糟糕透了到一個無法極致的極致。



當然,我可愛,你並不。這不消說。只是你也太糟了吧…連眼睛看出去的世界,都那麼不美好。真虧得你還能在這個身體裡活了,唔嗯,幾年來著,哇啊,三十年欸,恐怖的數字,真是佩服佩服。那真的是無法理解的時間概念。無法理解也就等於沒有意義。



過了三十年無意義的人生,怎麼樣也都該厭煩了吧!



我伸手敲了敲鏡子。



鏡子裡的那個人類也跟著在敲。



我咧開嘴。



他也咧開。



我拿手指彈彈鏡面。



另一頭也傳來喀喀聲。



這個有趣。



總覺得鏡子好像只是一道牆或一條簾幕似的。



很薄弱。



隨時都會被闖破的界線。



不曉得會不會突然那後面的東西會動了起來?



搜尋這傢伙的腦袋瓜──



哦,是什麼鬼啊這是?!恐怖片會發生的場景?比如我突然低頭洗臉,然後抬臉,呼,一個長得一樣的東西在鏡子裡冷笑,或者一個黑影猝然閃了過去,這類的?



無聊。人類還真能找東西來驚嚇自己以便獲取存在的質量感。怎麼說都是一種悲哀。無形之物真有那麼恐懼嗎?我,當貓的時候,唔,唔嗯,當貓,的時候──好像很遙遠似的,真可怕──唉,總之,沒日沒夜的都會看到。有的真的是純然的惡。但有的就像那些躲在書籍裡的陰暗,就挺討喜的,能夠帶來舒適的低溫,在這個逐漸炎熱的季節。



眼前的鏡子愈看就愈是奇妙。也許我現在伸出手指一戳,就會被吸進了哪個場域裡去也說不一定。好像很有趣。也許可以試試?嗯哼,也許。



離開,怎麼說,都是種美好的事,還在想像的時候。



〔打擾你了。〕



那個愛攪和的黑毛的聲音從我身後很低的地方爬上耳朵。



「知道就好。」我實在不想回頭,我直瞅著鏡子看。



〔不過我並不是來看你邁向白癡之路的。我有任務在身。〕



是是是,很重大的任務咩,在人類的網路世界找不知道是人還是鬼的任務,我知道,講話怎麼尖酸刻薄,你八成是貓界第一賤嘴,絕對沒有錯。「好了好了。」



〔還有──〕



「又想怎麼樣啊?」你的意見會不會也太多了點?



〔我是好意提醒你。你最好舔一下你下面那根軟東西。〕



「為啥?」我忍不住回頭瞪他,往下瞪。



黑黑的傢伙、黑黑的眼神。他說:〔因為有黃色的液體。〕



我的視線瞟向老豆的陰莖,去,還真有。大腿上都沾濕了。



魔兒一副「看吧」的樣子。真惹人厭。



我一邊下意識地握住那玩意兒,抖了幾抖,一邊彎腰想要清理乾淨,「摳」的一聲,我一頭撞上了洗手檯,痛死了,搞什麼啊!麻辣辣的感覺瞬間飆上額頭,暈眩感也進駐。痛到極點。



「哦─哇!」我大叫。



右手捂頭,我左手緊扯住洗手檯邊緣,痛,好痛,痛,痛。



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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