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卡帶,那得說說稍早觀賞的林靖傑《最遙遠的距離》。有一場戲是桂綸鎂為了聽錄音師(莫子儀飾)寄給分手女友的錄音帶在音響店裡購買卡帶機。老闆說那是最後一台的同時,還強調著現在大家都買mp3了──連機器都也老了,即使它們曾經是一代人的精神物質的水源地──彷彿時光飛逝的速度,因為科技的躍進,而加速似的。怎麼看都是感傷的,那桂綸鎂反覆按著卡帶機的檢查姿勢裡頭,有著莫以名之的感傷。



很巨大的生物,那感傷。



當桂綸鎂(──這個女子的血肉是否是由幾條徐緩的風、悠然的雲朵所組成的呢?總是那麼明亮純淨,那麼的,好像再怎麼強悍的光都打不掉她在螢幕裡那驚人柔軟的觸感)閉上雙眼在錄音師錄下的海潮之聲裡露出安靜而深邃的笑靨,公車上、辦公室裡,在城市裡,桂綸鎂在他人的思念與疼痛裡呼吸著。而象徵不變的承載者的錄音帶,領著桂綸鎂往台東探尋,回去,回去自然裡,回去,回去我們最真實最簡單的懷抱。



背對著螢幕,聆聽。



背對著城市,背對著既有的生活,重新面對自己。



多好。那樣的回去。



多美。那樣的桂綸鎂。



林靖傑安排錄音帶、卡帶機的出場,使得這部調性寧靜的電影(除了賈孝國的心理醫生涉及戲劇治療──近來也在《紀子,出租中》看到關於雙向扮演的精神耙梳──的畫面有幾欲衝突爆裂的氣氛外),戴上了一層懷舊的面紗,薄薄的,並不特別濃厚。但物件散發出的類似召喚的記憶中的氣味,卻實實在在地流進了默的胸坎,一直綿延到了心口。



在背對著電視機,聽完梁文音的〈遠行〉後,默熄掉了那不斷製造煙火的機器,將自己溶入倏然降臨的無聲之中。就那麼靜止,背對著背對。



對於背對,默總有一份奇異的迷戀。



如長久的無以忘懷的Al Pacino在《The Godfather/教父》系列常見的背影,大半被黑暗覆蓋的身影,寬闊而充盈著強大的寂寞,在冷硬的背裡頭,有著不為人知的,不能夠被辨識的東西。



那裡,總會有個陰影。



而那陰影,才是真正的存在。



孤獨的飽滿的存在。



或者荒涼的存在。



無論如何,那都是質地鏗鏘的音調淋漓的。



把故事放進聲音裡這點,讓默想起《李宗盛的理性與感性。音樂作品會》,一直覺得歌唱裡少了什麼的梁靜茹,在這張現場收音專輯裡出奇地能餵養默的耳朵。那歌聲裡多出的隱微之物,就像是穿過一段時日洗了無數回的牛仔褲,有了自體個性般的摺痕、紋路。尤其是唱著陳淑樺的〈夢醒時分〉、〈問〉時,在懷念以外,添加了少許清甜的蒼涼,已然變得依稀的傷痛,不多,但夠了。知道有那麼多人還在一起掙扎著,困頓著不知要往哪裡去能走到哪裡的感覺,不能說真好,但確實被安慰了。被安慰著。



那些足以撫慰人的隱微之物,也許還是被時間洗鍊過後存留於心的渣滓吧…猶如楊佳嫻〈你的聲音充滿時間〉一詩:「………聽你用你的語言\碎瓦琉璃\是最後的星座,死一般地發光………說故事人都已睡去\唯有我毫不疲倦\準備和每一個夢中的你相遇」(收錄於《你的聲音充滿時間》,印刻出版)。



晚間,看了紅豆製作的《我在墾丁天氣晴》(多麼驚喜的又見鈕承澤的作品)。張鈞甯悠悠慢慢的說話,也同樣的能夠在耳朵的殼內裡的部分,刻下點點浮雲,一切都舒緩、鬆解了。與桂綸鎂一樣,張鈞甯的聲音也有著敘事性。那像是天賦般。真的是很具備時間感的聲音,彷彿在那聽聞的過程中,自己內在的緊揪成團的黑影都會粉碎掉。(──一直是默挺喜歡的演員李康宜,在聲音上就稍稍失去了詮釋力,但相對的那雙眼睛卻是滿載了故事。晶瑩得動人的故事,在她的眼神裡自在地迆流。)



劇情推展時,出現了張懸在舞台上正唱著〈喜歡〉,使人驚異的畫面。這之間,Joanna(王若琳)不遜於雷光夏的猶如渾圓的一顆星球般的嗓音從電視奔洩了出來。全都是好聲音。



好聲音,好故事。



時間靜止或者瘋狂,都好。



那些聲音裡的故事,會領著我們去體驗美好。



時光的美麗之好或者時光的垂敗之美。



這個被各種意識型態割裂的島土有這些真好。



至少我們還擁有些足以通向美麗的什麼。



美麗的聲音、美麗的故事,以及美麗的時間。



還能通向那些。至少。















(對了,在默這麼書寫的此時此刻──一 一九晚間十一點多──殷喵打了電話來通知,赫然發覺林奕華的《西遊記》在公視播映。神奇到天都該翻過去。)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我魔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