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新的一年,怎麼說,都實在不干家裡頭二貓的事。他們極為動物性的撇除掉所謂知覺的部分。他們活得更時間性,置身於渾然,沒有所謂區別,只有飢餓與睡眠在運作著。



(是的,是他們,而非牠們。牠們並不足以含括那暴力而美麗的生命型態。牠們這個詞語只會顯得默身為人類的淺薄。必須是他們。更凌駕於默之上的他們。)



而那無智的狀態,對默來說,似乎更逼近於智慧。



他們只是漫遊。漫遊在時間之中。他們並不記述時間的影響,自然就不被對時間流逝的恐懼擊倒。怎麼樣,他們都沒差。關於時間。他們不過就是在流動的必然裡,存在著。既不找尋,也沒打算賦予行為意義。每一個,都是當下。覓食與嬉戲。簡單而豐美的生命形式。



而漫遊,似乎必須具備著某種忽略。



沒有標記,沒有思維,沒有知識機制的運作。



在《太古和其他的時間》中,太古成了某種中心,比勒瑰恩的地海、托爾金的中土還要隱密還要微小但濃縮了一切的邊界。離開的人全都只是在做著離開的夢,而始終還在太古的牆裡。



但二貓不需要作夢,也不需要藉由遠行確立自己將回到哪裡。他們活在每一個奔跑或者睡眠裡,每一個當下都是全新的,沒有任何歷史的負累,無須承載任何記憶形式下的悲歡,不解析,不企圖為後代或者自己的生命留下印記,也不會懷抱著被誰記憶的念頭。於是乎,他們忽略了人類對於無法操控時間的巨大失落,也等同於擺脫了時間最根本的蠱惑:對流逝時間的記述的渴求。



他們才是真正的時間的子民。



他們生命的刻度,既是時間,也不是時間。



在駱以軍一篇短文〈錯過〉(收錄於《我們》,印刻出版)曾提及他幼年時將時間暫停了的故事(默實在很難相信這個未曾謀面、不停不停貪婪地吃著夢與故事的學長輩人物,畢竟大小說家往往是大說謊家,何況還是張大春的嫡傳;而他們最使人懷疑的就是連他們都信以為真於他們的記述,那種安伯托‧艾可式的謊言與真實的細密編織),那時間感並不是一切事物的暫停,而是更為柔軟黏稠的某種無方位的感知狀態。這個對時間的概念,在《決戰夜/Night Watch》、《日巡者/Day Watch》電影版裡的冥界(或譯冥境),居然真的實踐了那遲緩漂動的果凍黏膠般的視覺效果。



然而,即便在那裡頭,默想,家中的二貓仍舊是輕盈的吧…他們想必不被什麼黏糊糊的膠狀物質所牽絆而自在地繼續奔馳、漫遊著的吧…時間不時間的,都無所謂。



看著他們,想著被編號九十七或者2008的這個年(好像年與年的界線,愈來愈只剩下單純的編號,沒有更具體的什麼殼或者圖騰在,就像過年的味兒愈發的薄,大概只餘紅包跟新春特別節目或者麻將撲克牌而已)。夜一樣跟之前與往後的夜一樣,年也是,前一個、這一個、後一個,似乎沒啥分別。



不過今年的,確實在那裡不一樣了。多了一個黑色噪音般的情色風發的貓兒子。也多了一個早早就睡了過著簡直出奇的健康人生的女友。那麼,就如同這會兒在旁邊端坐著互舔的二貓吧,管它年不年、新不新的,總之把那些過舊的日子用力地舔乾淨──如果有傷口也找個人來舔舐掉──全都舔乾淨,重來一次,再來一次地過下去。



過下去哪…



喵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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