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把男人親手用鐵絲做的魚鉤塞進自己的陰道,一如男人更早前將魚鉤吞入喉嚨的自殘舉措,在男人划船離開他們的黃色船屋的時候──這是金基德《漂流慾室》的其中一幕。接著,鏡頭帶著男人將船駛離的畫面,遠方傳來一聲痛極了的嘶吼。那是那個從來不開口的女人(片中演員徐倩絕無台詞,頂多就是叫床;這似乎也是金基德戲裡演員的共同宿命)扯爛了自己下體之後的反應。男人開始照顧女人,動作一如女人先前對男人的照顧。最後,男人靜靜地摟住女人,替她挽髮繫住,也幫她插朵了花──



  那是本片難得一見的溫柔場景。而這一段是默覺得對愛情最血肉淋漓的逼視。並且殘酷。將愛情的荒誕處,毫不抒情的演露出來。而那是最令默動容的反抒情小歌。所有的感知完美而融洽地被吟唱著。在經歷了那麼多的暴力與殺戮後。也別忘了其中有好些幕都是極端疼痛的,像是透過疼痛才能體驗所謂的愛與存在,比如男人用腳猛踹女人下體,跟著就做愛。而這一切都是在一處黃色的漂浮小屋(幾座湖中孤孑的釣魚屋其中之一)發生。



  金基德探索愛情本欲的能質簡直跟鑽探器沒兩樣,總是能一再地深入、深入、持續的深入,彷彿那是種不斷迎向高潮的幻覺之類的覺受,曖昧無明的同時又是清晰無比的。如果這世上真有Rushide所設想的故事之海的話,默想,金基德沒準就是在腦中或者肉身可見的地方裝有那麼一個故事會源源不絕供應出來的水龍頭(──不過那應該是影像之海吧,稍稍嚴格點來說)。



  他的電影敘事,比丘比特的箭更足以摧損世界(箭與愛情的破壞力都那麼十足十啊…),或者至少是對愛欲的認知。特別是那些乍看畸形的,但實則不正在周遭或自身裡頭上演的表達愛的方式。猶如金基德先於人們的意識提早顯暴了內在的瘋狂。《援交天使》亦然如是,女孩回應死去的另一個女孩潔婉的愛的方法,是跟每一個與潔婉性交過的男人性交,且把他們付的錢全數歸還;還有《空屋情人》居然男子練成了類似隱身神通的能力,隔著女人的老公跟女人親吻(那種冷冽的現實敘事中隱藏了巧妙而動人的魔幻);或者近作《窒息情慾》女人裝置了四季與死刑犯性交,然後那愛卻始終隱隱地還徘繞在原來的家庭之中。



  而這種種暴虐的炸裂了常態的表述的深處,總是很純淨的溫柔,猶如金基德擅用的水中倒影的影像結構般,水面之上以及底下毫無縫隙的連結,而就在那下頭的世界,有著無以言喻的存有物。大量山與湖與樹的風景,那麼的美,並且它們總是透過湖面跟自身的影子締結在一起的。默不由得這麼擅自思維以及解讀著:愛情是無法被言說的,能被言說的是身體,是性慾,於是透過暴虐的表面來闡述底蘊的事物。



  或者更進一步,如默近來讀得驚異且痛快的Dennis Lehane的冷硬派小說〈〈派崔克/安琪〉〉私探系列,暴力始終是那樣子隱密地糾結在心頭的,甚至跟愛糾葛黏纏成了一塊兒,比如派崔克活在被視為英雄的消防員父親的拳頭之下一心想要脫離暴力的陰影卻又不自覺的扯出更多的暴力,或者安琪被丈夫毒打卻無法掉頭就走而這並非她沒有能力。這麼說來,莫非殘酷的與愛總是無法那麼純粹的脫離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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