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微微抬起下巴。仰臉。閉上眼。世界在黑暗之中變得遙遠還是變得更加切膚?打在眼皮的光是一種呼喊或者是寂靜的旋轉?她大大聲的像是要讓聲音撞破喉嚨的說著:「來Live House啊…」感覺到困獸般的痛以及志氣。魯迅也會這麼吶喊嗎?在時代裡誰都用自己的方法為自己的信仰與世界奮鬥無論參與或疏離。都是介入啊…世界作為個人經驗總和的輪廓,無法遠離。於是我們在孤獨與群體間都只能不斷驗證演繹世界的微小性。

  同樣在距離舞台最遠的吧台靠背站著。咖啡和意外在唐山書店購得的孟浪詩集《一個孩子在天上》(紫羅蘭書局,香港)相伴。低著頭。像是降下某種冒犯。也闔上雙眼。讓耳朵醒著。如果能夠醒得很深刻的話。

  97/9/27,晚間,在The Wall,張懸為她的妹妹焦星星辦的兩場演唱會的第二場《張懸之焦星星我們愛妳青春舞會!》(頭一場《張懸之焦星星我想唱歌給妳聽!》沒去成)。夜的臉譜很濃重,雨持續飛落。這一朵薔薇的秘密讓人感覺不太妙(結果它演變成實際上的發狠鬥凶,就在隔日默往赴城市舞台看【果陀劇場】《針鋒對決/Othello》時)。

  一個眼神和臉頰都柔靜的女子。但她的嗓子卻硬。如鋼似鐵。連詞也是冷冽得發涼。未必明白那湖水般細緻而柔的臉龐之下究竟躲著怎樣一頭猛而逆的獸或者滾滾流溢的岩漿。但不懂也好。就只是聽進去某些摩擦就很好。

  一直以來場地與音響的問題老讓默沒能好好被張懸的演出,不過今天也許是聲音都被雨浸潤過了,有著良好的氣味。不壞。連上半場用力過猛的鼓聲到了下半場也修飾到適宜的地步。各方面都銜結得有個整體性在。

  在默有限的幾次聆聽張懸的經驗,除卻「Simple Life」那令人吃驚向天的鋒銳清亮外,就屬這一次讓耳朵渴求著再舒服點。雖然這或許涉及到張懸自道的少許程度地討好觀眾(台下可熱烈了像是每個人體內都裝載了無數隻蟬拼命地鳴叫)或者是就是唱別人想聽的給別人聽這樣的單純(妳怎麼也不能否定張懸的歌通常都是逼向自己:她只唱給自己聽),乃至於她的某個很驕傲很美麗的部分暫時稍稍鬆解,而有了非張懸式的輕柔出現。

  今天的玩鬧味也濃,比如張懸和團員們作制服系打扮,來賓橙草主唱克拉克則穿上北一女校服,吳青峰也跑來玩(還整個很諧星的模仿起費玉清,眼皮手焦星星同學則在他背後伸手扯高他眼尾,俾使夠斜夠鳳。之後他還扮成日本漁夫以及日式幽靈,完全煽動起在場者亢奮的情緒)。幾首耳熟能詳的〈大海〉(張雨生的歌,在張懸詮釋下,竟有了衝力)、〈風雨無阻〉(是碰巧選的嗎?)、〈阿娜答〉、〈真心英雄〉等等也給人親和力。〈真心英雄〉她還直接唱到了破音(她坦白Key唱不上去),用力到簡直骨頭都要一根根裂開。莫文蔚的歌也挺適合她唱。那質地有些接近。最後還有陳建騏彈琴伴她唱encore。

  那曲特別強調的〈輕輕的說〉,張懸的聲音底就有了切割性。像是削著默的心臟,削蘋果皮似的,一環一環,把某種殼或繭一樣的東西剔除。姑且不論是愛裡沒有懼怕還是愛裡必須一再消化吸收懼怕──

  今天的耳朵都已有了深刻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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