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fter ten

  這是妳離開的第十一天。想念,關於想念的滋味,我無從知曉。

  想跟妳說,最近迷上吃饅頭。總是在前一晚去附近的豆漿大王(所以妳看看這個城市有多少的王,簡直是諸王混亂)買一杯豆米漿(一半豆漿,一半米漿)和一塊白饅頭(或是黑糖及芋頭芋頭)。隔天清晨把不再軟嫩的饅頭,撕下一小片來,也許以豆米漿沾濕一角,也許不,就直接塞到嘴裡,慢慢咀嚼那軟中帶硬的,極其普通的口感。一般得不得了。但那豈非很像是白開水?

  白饅頭和白開水,妳說,這是不是想念的氣味?

  記得帶妳去吃過的幾個地方,妳似乎比較喜歡海壽司和Bellini。那是華麗的跳舞在嘴裡。當然。想念也有這個層次的捲繞。但我想,想念最好的時光,應該還是那些日常的平庸的逐漸累積起來的點滴。

  白饅頭形狀的想念。

  無味而漫長。

  李安的《飲食男女》除了賦予三個姊妹各自的愛恨癡離外,最有趣的還是在於老父親(啊,郎雄,一個島國父親的典型行影)的失去味覺。這個在二女兒吳倩蓮眼中看來獨斷在廚房裡指揮若定如一代大將軍的老父親,最後就在最叛逆但卻是守那個家的最後的女兒的煮食中,奇蹟般重新品嚐到了食物的味道。我總是在想,在他的舌肉上跳動的其實會不會就是他久違了的極其溫柔的心跳?而那就是這對倔強父女的相互理解?

  食物的滋味就有了救贖。像是吉本芭娜娜小說中千里迢迢送到的那道豬排飯。像是瑞蒙‧卡佛/Raymond Carver〈有用的小事〉麵包師傅對喪子的夫妻說的那樣你們得吃點東西繼續過日子吃雖然是小事卻非常有用。

  吃,就成了一片寬闊的天空。讓人有了藉由肉體的能量補充而提升的可能。

  而妳說,妳怎麼能說,我一瓣一瓣剝下的饅頭肌理,沒有白色蓮花靜靜綻放?

  因此,我想在頗有冬天樣子的今夜的最後一瞬說道: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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