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擁抱終止以前，所有的季節終結以後。

　　好些日子沒看過這麼卓越的武打場景了。沒料到不是在華語電影。而是在韓國的武俠（技擊）片《刑事》裡。導演李明世在兩座牆之間讓女捕快南順與黑衣殺手展開決鬥。當然，在牆與牆之間的這個形式，徐克《黃飛鴻2男兒當自強》就已由李連杰和甄子丹很紮實地打出了一場經典對決（在夾縫之中的兩種信念的對決）。不過《刑事》可不只如此，導演還加入了陰影。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其中一座牆投下了大片陰影（佔據銀幕的一半），長鏡頭中，妳就見識到南順飛快舞著短劍往黑暗進擊，妳聽見兵器敲撞的聲響，但妳看不到殺手的人，只偶爾有他的劍從牆落下的黑影深處迅捷揮出。兩個人的交擊，妳只瞅見一半，甚至有時他們就全都沒入陰影之中，只有劍與劍的冷冽呼嘯在震盪妳的耳朵。妳聽見了他們的刺殺。這真是別開生面，值得再三回味的擊劍設計。

　　片中還有大量的慢鏡頭、人物轉圈的動作（舞蹈般的），與及空中往下俯瞰的鏡頭，這種種都讓《刑事》的影像風格極為幽翳、優美。對了，還有一幕殺手在黑夜之中有若烏鴉般的高高飛起，在月光之下，鏡頭速度轉慢，他的影子也就罩落在南順身上，那，實在美妙得無話可說。導演委實擅長用影子說故事。牆與黑影中的打鬥最後也再現，但這一回卻是在南順得知殺手已死之後（並藉由一說書人的嘴中我們得知）。於是他們的再對決，就有了跨越生死的氣味，就有了纏綿到底的必在性。導演安排了更多貼身的彷若跳國標舞（配樂也是，片中的技擊往往搭配著共舞的音樂）的畫面，以疊造出抒情的傷感。像是一首有雪，有夜，有劍的抒情詩。能夠這麼特出的調度劍與愛情的共構形式，真讓默驚嘆連連。

　　在《鬼鈴》之後，飾演南順的河智苑（關於女捕快就想到了溫瑞安筆下的銷魂女神捕，想來若能由河智苑詮釋，必是另一種驚了）一直是默最喜歡的韓流女演員。在《刑事》中她還真能走路走啊走的就走出一種粗蠻的架勢來（腳開開像是大腿間夾了顆鴕鳥蛋），而誇張的吼叫中的嘴臉一點都不損其甜美的模樣。她一安靜就有了恬靜的深度。那容顏，一如黑衣殺手（這男演員確實俊美，導演對他的捕捉，尤其是眼神，黑得幽黑的眼瞳與白得發亮的眼白，有力得像是刀光）說的，有三種東西最是變化莫測：貓眼、秋天的夜色以及女人的臉孔。


──同日還看了彭氏兄弟第一部電影《無聲殺手/Bangkok Dangerous》（即前陣子上映、尼可拉斯‧凱吉/Nicolas Cage主演的《無聲火/Bangkok Dangerous》的原始版本）DVD。雖然有不少讓默覺得平庸的處理，但其中兩個呈現形式，默很喜歡，這也就夠了（好過於《無聲火》很好萊塢式的無聊）。第一是聾啞殺手剛（在好萊塢版本，聾啞的就換成了在藥局工作的楊采妮，還真必須符合市場需求就是）在餐廳的走廊行走時（那處理也會想起吳宇森《英雄本色》中小馬哥在花盆掏槍的那一段），已死的喬（影像灰白模糊）也伴在一旁。再來則是剛的自殺場景，緩慢的鏡頭調度，雨滴，顆粒得很清晰的雨滴，緩緩落下，一滴、一滴，在人物的周邊，落下，殺手舉槍抵住自己的額頭，女孩（這女演員的臉孔頗為精巧）從遠處奔來，閃過警察的攔截，烏黑的長髮飄動，雨滴持續降落，悲壯的配樂響起，女孩的喊叫沒有聲音──這一切，幾分鐘的慢鏡頭，就分外而淋漓地吸引了默。

──稍晚又看了金知雲（他的《鬼魅》與安炳基的《鬼鈴》至今仍是默所看過韓流恐怖片的最極致）導演的《神偷‧獵人‧斷指客》（突然想起有泰迪羅賓──天哪，居然記得這個名字──劉德華、徐少強等人主演的《神槍獵人老狐狸》，好像有類似的調調，不過那實在是太久遠了的事乃至於不復記憶）。很熱鬧的不斷追逐的槍戰動作片。格局不小，沙漠的砲轟與騎馬槍殺，俐落、盛大得很。李秉憲飾演的老大，其癲狂的面容，真有說服力。搞詼諧的宋康昊轉成陰冷表情的詮釋，像是會在默的心口結冰。而英俊的鄭雨盛，就一概很帥氣灑脫就是。金知雲的電影語言繼續著精準、流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