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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術,是切磋,是某種競技,是身體所能抵達、包含的極限。原來無關於暴力。不過它也很容易就成為暴力最肆虐的裝置。它理應更似於身體藝術,講究修養,講究對事物的認知,講究天人,也講究馴服暴力。但暴力常常一個不經意就反吞噬了武力。瑪雅‧黛倫/Maya Deren對中國武藝的理解最好(見《星辰詩卷:孤獨的時間》之《暴力省思/Meditation on Violence》)。武術確實是對暴力的吸納、吞吐,換言之,那是水一樣的承接性,載舟、覆舟都是鋒銳的。

  《葉問》,導演葉偉信在《殺破狼》、《龍虎門》、《導火線》接連與甄子丹合作而擦出火花後,這一次仍舊以甄子丹表情單調的臉孔(《導火線》暴力刑警的角色大概是他的臉最有情感的時刻,雖然只是酷與忿怒)詮釋詠春拳一代宗師葉問(恰恰多年前袁和平導演、楊紫瓊扮演開派宗師的《詠春》,也有甄子丹的份)。甄子丹這個手腳奇快的動作片演員,終於有一步步逼向成為該類型大星星的模樣,而不再只能是《黃飛鴻2男兒當自強》的清官、《新龍門客棧》的高手公公、《七劍》冷冽神秘的大師兄楚昭南、《英雄》的刺客。他便也能獨當一面了。

  在《葉問》裡,葉偉信(動作導演則是洪金寶)確實給了甄子丹最清晰的位置,子彈般的快擊動作,甄子丹做來特別有說服力,細部的快捷、沉猛,他就是能應對出來。

  關於本片的調性大概很難不聯想到《霍元甲》、《精武門》(之後搞不好真的會弄出《陳真》大製作來)之類的。甚至是《梅蘭芳》(見《食影人:第Ⅱ吞食》之〈你流動的眼睛流動的手是水捲吐那些山中的夢——默看《梅蘭芳》〉)。對中國意識的大尊從。彷若那是個從來不曾褪減的恥辱。即使我們不曾體驗過那恥辱作用在自己身體的具體感──譬如如《葉問》的翻譯林家棟被當作狗一樣的任意踹踢的無尊嚴。葉偉信透過拍慘澹頹敗的佛山,來作為習武之鄉的終結面,並且將葉問的地位提高到精神象徵(中國不死)的層級。以致於葉問便和梅蘭芳一樣擁有了民族靈魂的氣質,只是當然陳凱歌給了梅蘭芳更多關於孤獨與非凡性,不過英雄或天才往往是被時代決定的這一點倒是並無二致。時代的擠壓便給了他們傳說性。

  說說功夫技擊場景,大開大闔的北拳(樊少皇啊…那可是當年改編日本同名漫畫《力王》的電影男主人翁,這回的反派,粗蠻而有幹勁)與小巧挪移的南拳的對決,相當有意思,特別是甄子丹以雞毛撢子與樊少皇的大砍刀對決,還三娘教子般以撢子的根拍擊樊少皇的屁股(恰恰把北方虎虎生風的大男人風嘲弄了一番,小女子的拳那也是厲害得很,這設計真新鮮)。葉問的回答很好,並非北拳輸給南拳,而是樊少皇飾演的角色的問題(技藝的高下不以派別區分,而是夠不夠專注與深化)。

  最後與日本將軍(池內博之,日劇的熟面孔)的擂臺競打,也有意思,導演在葉問快打將軍時,切入他平素對木人練打的畫面,這既有了寧靜的意味,但同時這也把時代與英雄的對應巧妙地填充進來,動亂的生殺場面跟練功的時光,功夫的時代感(在暴力的時代就以暴力的面目存在)也就活躍了起來。而槍,更強的武力也就摧毀了那樣一個高手(甄子丹從台邊斜斜跌下的鏡頭真有一巨人殞倒的氛圍)。

  演員部分,熊黛林的眼睛還真大得活靈靈。而任達華即使沒什麼戲份和發揮,但他在就是能給畫面沉穩感。音樂是在押井守《空中殺手/The Sky Crawlers》配出讓默耳朵貪溺沉綿的川井憲次,悠長細膩,動聽得不得了。


——98/2/10,正午,《葉問》特映會,今日秀泰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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