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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圖引用自臺北藝術節blog)

  赤裸的女孩從一團膠狀物中緩緩掙脫而起,猶如從人像的內部突圍(也像剝除舊人皮的蛻生),在巨大的深邃飽滿的音樂裡,女孩所在的桌面流涎大量黏稠物,她震動,顫抖,以優美的背脊、臀部背對我們的目光,那是誕生的畫面,那是妖魅神異的場面,一個由物理變換人體的過程,一種宇宙的動人大霹靂片段,所有過程都在肅穆宛如創世紀的現場體驗下進行,而如此的生讓人聯想是枝裕和電影《空氣人形》(一充氣娃娃擁有生命力卻從愛戀到幻滅的淒美故事)的輕盈、神秘,但羅密歐˙卡士鐵路奇的《嘿,女生!》則是一出手就給了接近絕境與重生的美學戰慄,而引力扯住我們的頭顱,往下,不斷往下,以人的軀體感去知覺人間的質地與份量。

  再看另外一個場景。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的女孩跪著,她塗唇膏並拿起一只香水瓶,拔開蓋子在自己的頸子抹,隨後灑下液體於跟前的長劍,並為劍鋪上布,跟著吟誦咒語般、以異樣古老的語氣說話,然後揭開有X圖樣的布,披在身上,再用另外一條短布,纏住劍柄,握著,在地面拖行一半圓。整個過程賦有儀式的神聖性,亦像一外星生物正學習如何變成女性……而我們能預見每個人都會對這些物件的隱喻有各自的理解與判斷。於是閱讀卡士鐵路奇文本的趣味和深沉感也就浮現了,一如夏宇寫下的詩句:

 

         於是我就退隱到自身最最隱密的角落去

         、誰的聲音都無法進來,我開始像一支

         圓規,不斷的重複和陷溺,而你知道,

         人們怎樣以一隻圓規來滿足他們象徵的

         癖好……。

 

  重複與陷溺,這似乎是當代的普遍課題,在文化在文明皆然,在我們作為微小機件人生裡的基本姿勢亦莫非如此。從無數男人在舞台一點點幽光裡蜂擁而上、不斷拍打的剪影、暴力畫面中演繹著野獸的氣味,或者那些懸掛在空中的圓形玻璃,還有在黑衣男人的凝視下,女孩戴著以她的臉部為樣版做成的大頭道具拘謹地、胸口猛烈起伏地行走,也有那女孩走入男性群體推著同樣頂著頭顱模型的黑女孩走出來,或與人交易換回被鐵鍊綑綁的黑女孩並一起指向某個前方等等,都一而再對馴養與自我建立乃至於成就某種女性模組的議題進行探索。女孩在這裡似乎被刻板的符碼設置困住了,於是女性被降成一種形式,而非本質與存有,她是被形塑、被建構的。

 

  卡士鐵路奇在這些反覆推演裡使劇場有了歷史、時間或某類演化的延展性與幅度,而他認為:「他的劇場不是用來敍事,也非用來詮釋概念,戲劇所呈現的意象不是來自別處,而是在劇場本身,它即時發生,稍縱即逝,在我們給予的框架下自然成形。」在這樣的意旨下,詩意的視聽構造、劇場美學便使他有普魯斯特小說追尋失去的時光的意味了。

 

  而文本最使人驚慄的一幕是兩個裸身女孩擁抱,她們塗著銀漆彷若金屬化了,似乎已變得強悍,其中金髮女孩舔著空中的玻璃,跟著以鋼鐵般的手猛擊之後,轉身緊摟另一女孩,而垂吊的圓形玻璃便一片接著一片的粉碎了。我們遂不由自主地讚嘆於這等豐饒而銳利的意象營造,同時便聽見了夏宇的的詞語:「我決定降落在這裡,這裡有我的族類,\那些在速度中完成一切妄想的人馬。」

 

 

本文同步刊登於臺北藝術節痞客邦blog:

http://bravotaf.pixnet.net/blog/post/757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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