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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愛的造牆者

 

  對於恐怖變異的題材,空中先生比你有興趣。如同愛情與寫字是你所亟求的本體,暴力、性與恐怖則一直是他的主題。在那裡他感覺到人性邊緣,感覺到事物以怪誕而猛突的形態展演了生與死的另一種認知,感覺到包含他在內的無數人對此時此刻的煩悶與無聊生活的叛逃與試圖闖過。空中先生說:唯有面對心中完全黑暗邪惡的那一邊,才有可能折返溫柔光亮的此處。你不確定是否如此。有時候,你以為這只是他為了滿足自己消費、購買相關慾望的某種合理性藉口。

  空中先生對彭氏兄弟是愛好無比的,主要集中在《見鬼/The Eye》和《鬼域/Re-cycle》,他以為他們建構了一套新的恐怖敘事法則,尤其是救贖性的存有,那種在極致陰森、憂鬱和緊張的狀態過後的,小小的暖暖的感動時刻,當然了更不用說兩兄弟對可怖影像與驚嚇節奏的精準拿捏、掌握,還有敘述主旨核心的集中與火力,甚至有時帶著哲學性的反思(例如看與被看見,有關回收與遺棄的亡者國度)。但空中先生亦感覺到彭氏兄弟近來,除恐怖小品的醞釀還可以外,已鮮少有大氣魄的恐怖傑作。

  這一次的《童眼3D/The Child’s Eye 3D》的根本謎底是懷孕。但空中先生很好奇到底有誰會沒看出來楊丞琳的角色背負的所謂命運。實在太明確了啊,而失去公開的衝擊效應,反倒使得後來人鬼對峙戲碼的破除,顯得太容易,太簡單(一句很漂亮,但沒有支撐點的話語:要放下怨恨,才能看見親人),甚至是殺人真相的逆轉(以為被害的,意圖復仇的,卻才是殘殺者),也都快速推動而過,直達那讓空中先生感到無聊而便宜的感性塑造(女鬼跟一家人的相聚,還有男女主人翁的和好)。空中先生對此的評斷是:救贖的膚淺化。

  因此,空中先生只能回到影像上來談論這部片。他仍然享受的部分是,編導以幽黯、壓迫的配樂,搭配徐緩移動的鏡頭調度,以及演員的臉部表情(尤其是大而彎曲的眼部)所造成的恐怖性預期落空,以產生空隙後的回馬一槍。

  這在人犬(長了一張狗臉的人)那一幕最清楚。楊承琳(空中先生對她在此片的詮釋評價極低極低)在木板縫隙中目睹人犬逼來,當她終於鼓起勇氣,回頭一看時(此刻音樂和鏡頭的張力達到最上限),人犬卻消失了,於是她鬆了一口氣(逼迫性的音樂也歇止),但沒幾秒,人犬就出現在她的腳邊(於是同樣緊迫的音樂再起,鏡頭也又開始近攝她的表情,還有她懷中抱住的狗)。這即是空中先生所稱的恐怖性預期的落空。亦即,兩段式的氛圍塑造。他們先丟給了觀眾一個可能有什麼恐怖事物要竄出來要面對了的預期,但又什麼都沒發生,觀眾乃有了情緒上的空隙(提起來的心回到原位),此時導演復以同樣的聲光效果再來一輪,便足以玩弄、震懾觀看者的認知系統,讓驚駭感在延遲與重複性裡達到高點。彭氏兄弟可謂是此技法的大玩家啊。

  而人犬現身、攀爬牆壁,兩場以椅子玩驚嚇花樣,女鬼的飄忽無定,在床上彈跳的男子口吐白沫至咬舌,林家棟飾演的泉哥持刀猛剁(彭氏兄弟從《見鬼》就一直熱愛切剁肉的設計)的殺人狂形象,以及最後的廢棄異世界,和泉嫂的紙紮的賓館,等等畫面,都做得算是有力,至少有堆積到一些什麼。演員部分,空中先生只喜歡飾演Ciwi的林司敏,看來清秀動人。

  至於《童眼3D》的生育主題,空中先生並不覺得有把孩子的存有、毀滅與追尋做得到位。何況在楊丞琳根據一本書說了一個鬼故事(懷孕者不可殺生,若不然,則有可能生出怪胎),或是她在踏入賓館房間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拍死了一隻蟲,再加上女鬼在懷孕時將一屋子吠叫的狗都殺了而生出一個人犬兒子等等之後,都讓他疲乏,無有趣味。空中先生說,比較起來在《見鬼2》裡舒淇在電梯生產(而鬼沿著陰道鑽入)的場景,才更值得玩味啊…

  不過你看見的卻是那些還來不及被灰飛湮滅的,譬如回憶與遺棄者(片中的人犬、孤兒們)的可悲、無助和莫可奈何。而人類的繁殖啊,人類的拼命製造完又無情浪費、丟棄,都已到叫人髮指的最後時刻了。是的,你真摯的如是想。

 

                  你的媧

                     寫於99,10,19

 

──99/10/18,晚間,《童眼3D》,京站威秀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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