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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那些流動在山中老街的歷史之幽微

 

  彷彿一群高高昂起的蛇,在山勢伏行

  縱橫盤錯,你們以飛翔,以彎曲的面目表演

  光的路徑與有限,深入到各種聳起、伏低的坡

  路燈一盞盞都姿態嫻靜,而歷史曾經寫下

  古老的詩篇,每一節都有黑暗,都有破損的人,

 

  你們可曾目睹一武士文明降落時,那些既有語法

  是如何被剝離,改以叫囂著天皇萬載的字眼

  如何高速衝撞過軍艦,如何殞落大量的送葬部隊

  或是日後標示以捲舌音的另一體制,如何

  把玩詭計與敘事,如何拔掉人們的齒與尊嚴,

 

  你們一一被時代摩擦,被裝上瀝青的黝黑表面

  被召喚成如今的靜止與悲哀,而原生的山林

  在你們還未流動、延展時,那些花鳥草樹的詞句

  美好、恬靜的日光,一群又一群爬在心上

  溫柔嬉戲的小野獸,如今皆被覆蓋以新文明之名

  以當代,一切都是經濟,消費與及整體發展的幻覺傳輸

  在堂皇名詞的遮蓋下,清麗歌唱中的河川都必須消滅

  山是無意義的,風景是荒廢無用的,人呢,人偽裝成神

  假以福祉將你們裝置到蜿蜒山勢與河道之上,而天空呢,

 

  那些線條、顏色就要凌亂為憂傷而醜陋

  的臉龐,虛無中的眼睛恍惚、飄零

  形塑成隱喻的老虎騰過雲端,卻又在烏黑的孔竅

  迷失,乃至於蒸發,它被溫室結構所擒

  這沒有女媧的世紀,誰來採色誰來以石補天啊,

 

  一名老婦安坐在路邊,她今年九十七歲

  歲月已然生鏽,不得不停靠在她臉上

  長斑,發皺,但她還賣菜,每一種都新鮮、深刻如

  巫人之咒,上門來的人掏出硬幣,買的卻是

  幾份光陰的悲憐,來自泛黃年代的另一邊,

 

  風勢將你們吹動如髮辮,在她的口述底隨時都將散去

  回復以赤裸的泥、石,許多腳掌載著原始而甜蜜的傷

  歡快奔踩,而走獸們各自以閃亮瞳仁繽紛,整片視野的

  花草、樹木都在高聲唱和,骨肉與祖靈同在啊,

  而你們夜晚的肌膚上,蜷繞著盛放、震慄的音色

  即使黧黑、枝椏密佈而仍如赤子之愛啊

  每一個都深情幾許,彼時啊幽靈總在表面行走

  與人們共同棲息,生活,在同一種速率呼吸

  時移事往,如今野地被文明襲擊,黥面者的喉結

  不再有歌唱的砂,不再有夢與時間懸浮其中,

 

  無由脫逃啊,所有的野性都留給暴雨、漂流木

  留給土石,而當文明粗糙的表皮再也寫不下自然

  動人的詞語,當鬼魂從字的側面激情漏出

  故事遂進入尾聲,末日的容顏複製、折疊在肉體的

  縐折上,請你們留在我的孤獨,留在我假想的荒原,

 

  別走,別走,請你們攬住那些史跡、殘缺的角落

  告訴我沒人記得的事實,譬如飢餓已極的火焰

  依然堅決、持續地在黑白相片底吃房子

  深紅色的熊群肆虐,替換家族裡所有死者的臉以灰燼

  而躲在時光背面的神,寫下那些燃燒的字體,

 

  而現在啊,那些幾十年來到處流蕩、孤野的

  五官啊都成了空中奔馳的祈禱,在槃木填入咒的菌種

  讓詩句寧靜而飽滿地生長,壯大啊,這土地上

  沒有記憶的幽靈啊,請長出來,長出幾百、幾千萬種

  太陽吧,照亮呀,照亮,籠罩你們流動,幻化多義性的身體

  將盤繞在神話裡一條又一條的龍,馴服以原野的姿勢

  洗淨文明,以溫柔以美麗的變幻啊,寫成神聖與光的本身

  寫成一座天空,寫成一道宇宙的門檻吧,而老虎即將

  衝破眼球,而島上的星星啊都將承繼神秘的骨、黑暗中的

  幾何和蛇行的名字,以驗證我的新血緣、新歷史,啊,祖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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