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記憶》票根  

  081,《索命記憶》。

  丹尼.鮑伊/Danny Boyle在《貧民百萬富翁/Q & A》、《127小時/127 Hours》的叫好叫座後,再度繳出新作品《索命記憶/Trance》。這一次挺進懸疑類型,大膽挑戰失眠題材──

  此一範疇,你所看過、最精彩的是日本導演落合正幸的《催眠》以及黑澤清的《X物語/Cure》。那真是不寒而慄的暴力與心靈失散的影像(虛構)實錄。《催眠》原作小說家松岡圭祐以岬美由紀為主人翁的《千里眼》系列,也具體地探討意識控制的可能與具體風貌。催眠作為一種技藝,並不如一般人理解的那樣沒有來由或詭異離奇,相反的,它類似於魔術,必須以具備邏輯與按部就班程序施展各種暗示。換言之,它是有一定程度的科學(醫學)根據的。

  相較於你記憶裡的催眠傑作文本,《索命記憶》就稍稍老套了一點。它對催眠素材的處理並沒有更新鮮、教人能夠進一步認識這個精神技法的前躍式進展。催眠在《索命記憶》裡只是作為翻轉式結構的一個埋伏點。不少細節的處理,雖然那些又封閉又灼熱又苦悶的鏡頭技法讓你印象深刻,但還是好容易能夠明白其詭計佈局與根本來源。對催眠場景的調度也太過快速而理所當然,無法讓你信服。

  此外,你不滿意的點,除去一目了然的懸疑設計外,主要集中在飾演心理諮詢醫生伊莉莎白.蘭的女演員蘿莎莉.道森/Rosario Dawson身上。或許導演鮑伊找她詮釋,是想要突破心理醫生的典型化(纖細的、軟弱而知性的陰柔模樣),這位堪稱肉慾派的女演員也確實身材火辣,但你就是覺得她沒有那種魅力,無法支撐起那個角色足以使人「著魔」的情慾能量。她的魔女素質太低了。即使是兩、三幕大方地秀出刮去陰毛、光溜溜的陰部,露出那長長的、陰唇的肉縫啊,都給你一種觀賞怪奇馬戲團的感覺,而無法有色情方面的連結與顫動。

  是啊,即便這個無毛的性事設置還跟從事拍賣行當的主人翁賽門(詹姆斯.麥艾維/James McAvoy飾演,好玩的是此人不但以物質拍賣為營生,另外還由於愛情的緣故,拍賣了精神)對藝術史女體繪畫的評價牽扯一塊──以前女體畫無毛,這樣即去除人類來源(猿猴式的進化)的完美成品(當然畫中女子全是白人,而不是《索命記憶》女主角所屬的黑人物種)──企圖點出賽門的變態又獨佔的精神性(無毛的女身也就像是娃娃一樣,純潔的完成,彷彿能夠隨意地操控),你覺得有趣,但還是無有助益於你對蘿莎莉.道森的認同感。

  同時,更大的麻煩還在於伊莉莎白這個角色的內在模糊感。她曾遭受一任長久的暴力對待,因此遇見第二任男友賽門,遂不得不以催眠壓制他對她無法掌控的迷戀。這裡還說得通。但愛與報復的攪和還有後來的轉折,則覺得牽強得荒蕪。沒有更準確而具備心理性深度的敘述,就只是簡單地交代過去而已。頗為可惜。《索命記憶》如果要處理一個魔女般的人物,或許可以花更多時間著墨女主人翁的複雜性,而不是為了追求製造更多的緊張與懸疑,犧牲掉對她的深厚凝視。

  《索命記憶》的開放性結尾,你則還算喜歡。文森.卡索/Vincent Cassel飾演的角色收到一包裹,裡頭有i-pad(像是賽門被催眠時收到的包裹與i-pad),並有伊莉莎白錄影檔,表示她可以消除他的記憶與痛苦,而他則猶疑不定的想著到底要不要按下她標記著「Trance」(即《索命記憶》的英文片名,亦即催眠之意)的檔──這裡面就有了另一個精神操作狀態即將浮現的隱憂,更進一步的考慮,就會產生該人物是否已經受到暗示的聯想?

  對了,片中到處可見的紅色,是危險與熱情的象徵,也關乎記憶、愛情與死亡的顏色隱喻,你是享受的。至於哥雅名畫《空中女巫》,不用說,當然是對伊莉莎白的精神性指涉──她不就是玩弄幻術(騙術)、能夠操控人心的女巫嗎?

 

  ──102/5/01,晚間六點,在今日秀泰影城。與三弟。

 

 《驚悚大師:希區考克》票根

 

  082,《驚悚大師:希區考克》。 

  關於亞佛烈克.希區考克/Alfred Hitchcock,這位驚悚、恐怖、懸疑電影一切起點的導演,尤其是名作《驚魂記/Psycho》拍攝的始末,便成為《驚悚大師:希區考克/Hitchcock》這部遊走於虛構與紀實半傳記電影的根本影像基礎。

  你挺喜歡文本裡對希區考克心理的探究與坦露。主要集中在他的幻想層面。而幻想又分成兩個部分,一個是對殺人狂的無窮樂趣與好奇,另一個則是金髮神祕女子的下意識追求──

  前者是他對人性(人形)內部的黑暗凝視之必要,並且反映在殺人狂艾德與希區考克(在他拍攝《驚魂記》時)緊密相伴的精神性狀態。這也是血腥電影不止是血腥電影而擁有藝術性的重要來源。其中最有意思的還是,希區考克幻想中的艾德,居然還扮演起心理醫生,聆聽著、追究希區考克的「裡面」──《驚悚大師:希區考克》安排這一段,只能說太讚讚太酷酷了。一個解構者也成為結構的一部份,這種暴力感與心理動機交會的調度真是讓你覺得興致盎然。

  至於後者,則是牽扯到希區考克與妻子艾瑪/Alma的婚姻問題。希區考克對艾瑪的迷戀與獨佔欲,都在在從他對自己電影女主角的挑選表現出來,無一不是金髮女子。一心協助且支持希區考克的艾瑪也是此一髮色(因此就隱藏著希區考克對艾瑪的愛與對抗之意念)。希區考克直到《驚魂記》拍攝完畢,才明白這件事:對他來說,真正的金髮女神只有一個人,就是他的妻子艾瑪。這個部分直接形成色情與愛情的黃金處理,雖然有那麼點三八,但你還是看得很是喜樂。

  《驚悚大師:希區考克》不但對一個萬丈光芒之人的困頓與破敗進行觸摸與探索,也意圖重現那個電影年代的種種限制和《驚魂記》如何重新剪接版本以及故佈懸疑的行銷策略,讓人容身於電影史,目睹一部經典電影發行的窘境與成就。

  希區考克人生因為拍電影而輝煌。但在那壯麗的風景後面,卻潛伏著一些亂七八糟也歪七扭八的人生狀態。安東尼.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飾演的希區考克,又龐大(身材臃腫)又衰老的現身說法(導演安排他直接對著觀眾述說),傾訴著《驚魂記》與其人生交互編織、影響(紀實、虛構的螺旋性)的種種。而你總是對表面以下的東西感興趣,也認為那才是你所能學習的、真正重要的部分。

  另外,本片裡海倫.米蘭/Helen Mirren詮釋的艾瑪,堪稱風味獨特。史嘉蕾.喬韓森/Scarlett Johansson飾演的珍妮.李除了身材姣好以外,還多了那麼一點難得的理性與溫柔(還指出她認為自己在演員身份以前還是個母親與妻子),也為了當年那位女演員的肉體派平反了一下。對了,文本最後的一幕,當霍普金斯扮演的希區考克說自己又苦惱於下一部片時,他肩上飛來的黑鳥,不用說當然是暗指希區考克的下一部經典《鳥/The Birds》,也算幽吧。

 

  ──102/5/02,下午四點五十分,在國賓長春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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