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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接任明武報的一年多以來,推動客座編輯的想法始終在發酵延續。雖則明武報資源有限,但作為島國幾乎是唯一的武俠發表園地(近來的例外自然是黃易以個人魅力作品成立的俠友報),我想,有必要與對武俠有更多具有深度觀點且願意專志於此一領域的人才共享有限但實實在在的資源,且讓其進入實際編務,理解到武俠整體性困境,卻仍想要以武俠人的骨氣繼續挺下去、堅持到最後。

  然而,擁有這方面意圖與志氣的武俠人並無浮現檯面。歡迎毛遂自薦、提出作為客座編輯特別企畫的召喚,顯然毫無成效,也缺乏吸引力,因此不得不改由我主動去邀約,且經過兩、三回說服,才得到奇魯的回應與首肯,後續將有一連串他主掌策劃的活動與稿件。在此之前,我有榮幸地接觸到對武俠專心一致、具備閱讀高度的奇魯之短篇武俠作品六、七篇,此處連載的〈王者歸來〉即是其一。

  在談奇魯武俠以前,有必要說說武俠衰微的原因。我個人的看法素來是:從書寫者到閱讀者乃至於評論者,都完全性地被「武俠的定見」束縛住。換句話說,武俠喪失源頭的、活生生的想像力。絕大多數人都止於接受金庸、古龍即是武俠的固定觀點,被牢牢地制約,再也不能對武俠有任何突破性的觀察與省思乃至於復原武俠生猛想像力的超越狀態。包含金古後的溫瑞安、黃易和喬靖夫都彷彿只是日光月芒下的幾抹陰影,相較於武俠盛世的大輝煌時期,真的疲軟虛弱得幾近不可思議,彷彿金古年代那場席捲人間的全面性風暴只是一場可疑的夢境。

  這裡面有我所謂的武俠本土主義的排他(外)性在作用著,遂造成武俠只能一是一二是二的武斷區分。於是,當張大春石破天驚的寫出《城邦暴力團》時,十餘年以來依舊被置於武俠領域以外,從未被正視過此作品對武俠的貢獻與警醒。或者王家衛直指武俠(江湖)本質的《東邪西毒》至今被討論,往往也不是被當做武俠電影來對待。武俠無能的窘境實在不是一朝一夕的,它是長遠以來安逸於武俠曾經有過大表現但最後只想往舊時光緬懷而無意思跌撞前進的集體墮落感有關。人人安於武俠的虛構寫實(在歷史的縫隙鑽入以發揮胡天亂地的本事)路線,而不願意再對武俠多一點想像力與可能性的摸索與探討。

  奇魯的〈王者歸來〉則讓我眼睜睜地目擊到一武俠散文派(這只是我私下賦予的稱號,並不能代表奇魯的立場)興起的可能。主要是他閒話家常一般的敘事口吻裡留有的餘地。這個餘地是十分迷人、美麗的。武俠的散文化並非奇魯的獨創。前輩武俠人古龍與溫瑞安老早就在做這件事(同樣的這兩位也從散文化的場域進軍到武俠詩化的終極性裡)。只不過古溫二位的現身說法總是有著一種斷然的意味,亦即他們的說理或抒情都有著「我正在談論真理」的優越性立場。這裡頭純然的沒有異議空間,只能全盤和血吞的──

  唯奇魯武俠卻截截然的不同。他的武俠散文化書寫最難得的地方就在於當他提出一特殊觀察(觀點)時是沒有餘力的、全無保留地一洩到底,然而他說出來的東西卻又具備著溫暖而寬厚的餘地,足以讓讀者再多一點對人生處境的悲傷感受,以及蘊藉著反思的輕微動能。奇魯說的並不是絕不可更改的真理。相反的,他的道理都是閑淡的、都是生命過了大半階段才能生成的深沉體悟。是以,那餘地也就分外的足以在讀者心中發生懸繞的、綿延的續航力。

  〈王者歸來〉以多聲道的人物獨白(這個結構在武俠裡雖不乏前例但仍可以說是極為罕見)往故事的終點邁進,奇魯行文宛如溫火一般,又安靜又平淡,若有似無的,不再賣弄激情,也無意於對武俠套路做什麼反叛或順從。他就只是簡簡單單地提出對武俠的誠實看法而已。他的武俠儼然是紙上的《一代宗師》,真真是說的比打的還好看。武俠的動作場景被奇魯縮減到最小,但人(渾身破綻與傷害)的意味卻被擴增到最大值。這是奇魯改造武俠最教我佩服喜歡的地方。

  或許我可以這麼說:奇魯本身就是那個正在等待歸來的王者。一個溫和得讓人願意靜下心來聆聽的王者。一直以來,他的書寫所能開發的武俠意境委實被低估了。但無論如何,奇魯的武俠小說終於在明武報登場獻身,讓人能一睹他的獨特風采與格調。而在此,我也要誠摯地請諸位期待奇魯接下來客座為明武報編輯帶來的種種作為。那必然是武俠新氣象啊。

 

 

  同步刊載於明日武俠電子報第210期:

  http://paper.udn.com/udnpaper/POI0028/247305/w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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