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在《海星詩刊》第14期

  神祕的音樂。神祕的舞。神祕的機器。讀夏宇的詩,似乎無法避除這些映象。尤其是《.摩擦.無以名狀》、《粉紅色噪音》、《詩六十首》,本來就在突破語言法則的她,又製造出一批更像是有自主意識的語言體。也就是說,夏宇的詩是神祕地具有生命的,彷彿那些科幻電影裡足以自行進化為優異人工生命的超級電腦一樣。那些詩歌自己就能作主,甚至一點都不需要夏宇的樣子。它們可以自己來。

  閱讀夏宇,也的確像閱讀工具書或機械操作說明,總有一種異境的滋味。每個字都那樣熟悉,但整個的文法與意義你就是不太能清楚地解釋,好像那是傾斜又重複的旋律。你只能接受它的洗禮,被它帶進無語言的輕浮的風格與氛圍中。

  或許這是由於夏宇的詩具備絕對邏輯的緣故。絕對的意思是它自己有一套完全解釋得通的語言邏輯。但不必被一般語言所理解與接受。它是脫序的秩序。它是失速的速度。它是另一種無語言形式的語言。是啊,它應該是無語言的詩吧。

  而我常常會如此如此不可克制地想著:哇呀!夏宇的腦袋就是一台無敵精密宇宙級的機器,但並不為誰所造,根本上來說呢它本身就是造物主,就是神祇。它造字,生產字。它不受控制。它可以逕自對語言與世界發動另一波新的進化史。於是乎,來到2013年的一月,我們迎接夏宇的第八詩集:《88首自選》──它確實是在微物底演練龐大之可能的機器神。

  這不是一本夏宇詩選,而是88首的自選。自選的意思當然更近於自動挑選。一顆奧秘的腦袋機器所選擇的88首。亦即夏宇被夏宇的詩踢到外頭去了,它與她的關係恐怕是相當薄弱的。撇除第六(雙版本)詩集《這隻斑馬》、《那隻斑馬》顯然是必要的,因為兩隻斑馬的詩具備著流行樂的基礎,它的邏輯是歌曲性質的,跟夏宇從《備忘錄》到《詩六十首》乃至她主編的《現在詩第九期:劃掉劃掉劃掉》的絕對邏輯截然不同。88首是反覆而厭煩於不厭其煩的節奏大書。

  此外,8這個數字橫放就是∞,也就是無限的符號。我傾向於相信這是一種無限迷宮的意指。而這個迷宮狀態──也許還是雙迷宮哦,∞與∞,∞連結著另一個∞,這一邊的無限,與那一邊的無限──恰恰就像她寫的〈寫給別人〉:「我們變成了自己的陌生人/為了有人以為/他們已經把我們看穿」,到頭來又自願折返到隱密覆蓋的迴路組織裡,這不就是封面上那顆充滿縐折的紫色腦袋所化育出來的,一種無與倫比之神(祕)的,詩意的構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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