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擁抱終止以前，所有的季節終結以後。

　　　　　　　　　沈默／寫

　　調整呼吸。慢慢的。所有動作都在嚴密控制下。呼吸。空氣經由口鼻進入肺部再吐出。乳房像是優雅的鹿擺動、起伏。身軀保持微妙的弧度，如預備爆發的獵豹。整個過程毫無多餘。妳完全赤裸，卸掉身上所有衣物──

　　唯如此，方能保持絕對敏感，任何變化將逃不過感官的究極捕撈。

　　將左手箭矢搭在右手弓上。逝水箭、流光弓。武林人恐懼的第一殺手無敵箭。妳等待最適合的時機與角度。拉滿弓，精神擠進箭鏃尖端，一點一滴到悉數投入，全部的靈魂離開軀體，集中於箭與弓的完整動作。

　　妳計算現場，含敵人數量與位置、風向、濕氣和火把的照射角度。妳埋伏在此三日。這三天妳幾乎沒有移動。一旁有幾天的乾糧和水，白晝休寐，夜晚觀察對手行進路線，便溺就地解決，天知道有多髒多臭，但妳忍住，只將體內排出來的污穢掃到一旁，繼續屏氣凝神。為了狙殺，妳不能走動，不能轉移，以避免浪費他人為妳費心取得的情報。

　　箭，對準五里外目標。

　　黑暗中，妳的眼睛亮得猶若月亮降生，其中醞釀寂靜與殺意。

　　呼吸，停頓，放弦，弓彈，箭抖，射出──

　　一道隱匿的線條比鬼魅更輕更迅速，微拋彎，穿過各種縫隙──

　　逝水箭像會彎曲似地滑過幾十個人防線。

　　箭抵達那人眉心。

　　噗啦。

　　滿腦的血噴出。人人驚叫。

　　第六箭。第六個王。

　　逝水流光：妳的本事，在血腥江湖生存的殺人技藝。

　　那是最後一根箭。逝水箭無法回收。逝水流光本是一箭一殺的毀滅性武術。尤其是箭的製造更煞費苦心，不但一體成型，更驚奇的是箭一入人體即爆破，自行銷毀，融化於被射殺者的血液。

　　妳離開暗藏的閣樓，無聲降到下層，以預先準備的清水擦拭全身，灑香水，套上豪華寬大的衣物，將流光弓藏入袍裡，打開門，悠然遠走。街道混亂。人人都以為第一殺手無敵箭是男子，有誰會注目妳？

　　不到半個時辰，妳回到第一紅粉樓。妳另一個身份是名妓。

　　最後一個王，天下門的第七王在裡頭等妳。他見妳進來就笑了。

　　妳風情萬種向他行禮。

　　房裡就只有他一人。他上前扶妳，熟門熟路地解開妳衣袍，抱起，扔到床上。

　　同時他舉著黃金色澤的巧弓，沒想妳能替我除去那六人，妳嫣然，為了您我什麼都能做，好極可惜妳這套弓箭沒用了，是啊這十年窮盡心力也只造出六隻箭王日後若有需要我再做便是，很好那就偏勞妳了愛妻，妳笑得燦爛，他把弓丟到一邊，從今日起妳是我的妻子，所以您把時時刻刻都在連我們交歡亦緊緊跟隨的人間衛都撤下了，我命他們護住外頭庭院六王已除我何有懼哉今日恰可讓我對妳盡展纏綿手段，那麼讓我為王跳一段舞助興。

　　起身，站在室內，旋轉起來，你無著一縷，肉光璀璨，看得他狂喜。妳轉著，轉著，竟飛了起來，兩腳離地有三尺──在空中，頭顱與兩腳往後猛撐，拉到極限，猛然一抖，整個人如箭射向王。

　　噫！

　　他滿臉驚疑。你們一起軟倒在床上，全身骨頭全數溶解。蓄滿的破壞性氣勁已摧毀你們的生機。妳說，唯有替你除去其他的王你又確定我的弓箭無用你才會無防備對嗎。

　　以人為箭──

　　妳才是真正的逝水流光。

　　十年前他辜負妳早該付出這樣的代價。

　　這也是妳始終如一愛他的最後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