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薑花詩集三十一與女孩子.jpg

         沈眠/寫

小指頭計畫繼ㄅ(《病態》)、ㄌ(《戀人標本》)、ㄖ(《軟弱的石頭:等到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來到ㄋ號作《女孩子》,德尉一再挑戰難度頗高的主題式創作,熱中於與不同畫家、設計師合作,也漸漸累積出獨異的詩歌風格。

我以為,每本小指頭詩集都猶如伏地魔精心布置的分靈體,德尉藉此分裝自身靈魂的一部份,《病態》是癲狂者禮讚,《戀人標本》是癡愛者紀錄,《軟弱的石頭:等到一切都已不再重要》則是冷傷者在狂熱泡影過後的餘燼筆記,《女孩子》尤其可以視為陰性靈魂的大噴發,展現自身柔軟與潮濕的可能性,有深有淺,張弛有度,不似從前般激烈壓縮,讓人窒息。

「女孩子不僅止於某一種樣子/而是上帝放於遠方,最善良的位置//像一個最堅硬的母體/也似柔軟至極的墓地」(〈有一個女孩子(代序)〉)、「比較潮濕的那一塊/則有了非常憂傷的默想」(〈第一日〉)、「細細污蔑一顆蘋果……猥瑣於蛇的誘惑/但也同時能夠微笑地說:/生而為人,我沒有錯」(〈夏娃的喉結〉)、「無邪氣但水汪汪/任何潮濕的/不明所以」(〈切片少女〉)、「情書都是繳械後的自傳 而開頭/有些矯情」(〈傲嬌〉)、「我們都是這世界/小小的凹槽/小小的裂縫」(〈小小的〉)、「被抓花的 豈止於一種驕傲」(〈親密〉)、「我是女孩子。夢想著開花的/一個洞」(〈第四日〉)、「後來我知道了,粉紅色作為無辜時間的褪色」(〈粉紅色〉)、「只好裝作/若無其事地秀出/自己的傷口」(〈第五日〉)、「雨困在眼裡 眼困在雨裡/彷彿這兩個人/從來沒能擁有過身體」(〈觸摸〉)、……

德尉經營此一女孩新分身的姿態,讓人聯想起荒木飛呂彥《JOJO Lion》的主人翁東方定助,一名穿著水手服的男性,陰柔、神祕且嬌媚,替身名為Soft & Wet,能力是透過製造肥皂泡,奪取事物的一部份,比如將地板的摩擦拿走,於是敵人會跌倒,又或是將牆壁的聲音剝掉,牆內再巨響也傳導不出去。《女孩子》也是巧奪豪取的祕技,而且還更高竿地把偷得的東西放回自身。

還有,藝術家吳天章以一鏡到底、抽格、快速攝影等手法,結合魔術、特技、機關設計,完成錄像藝術《心所愛的人》、《難忘的愛人》、《再見春秋閣》等,其人物也穿水手服──水手服確乎具備心理學的意喻,既天真可愛,也代表情色猥褻,足以展現軍人陽剛之外的陰性力,且能象徵又兇暴又如絲綢般柔軟的海洋,與及同等特質的記憶。

吳欣瑋的書封設計,亦到位地展現女孩子的柔嫩與難解,封面宛如體膚,中間處是一朵花的盛開,但卻是鏤空的,那可以是窗,可以是洞,也可以是傷口。打開以後,就是粉紅色的血肉。換言之,她具象化德尉對女孩子奧義的探詢。而極有意思的還有白色與粉紅字體、頁面的安排,除有純潔與柔嫩的表意,更因視覺上的閱讀帶著難度,也就有著十分精微的用心,亦即你得付出足夠的認真,才能讀懂女孩子。

德尉在《女孩子》裡竭力描述女性的存在,但又不單純是夢幻化女孩。他認為,女孩子可以自成一種系統,一種價值與標準,不必然附和男性。就像勒瑰恩(Ursula K. Le Guin)《地海孤雛》演示的,女人的力量與男人的力量不同,女人無須渴慕男性的力量,將自己變成男人,女性的力量會是自生的另一種樣子。而這不也是《驚奇隊長》電影所要昭告世界的嗎?

我又想到何孟娟的攝影創作《女孩》系列,由下方角度,拍攝女子跌倒在玻璃平台的畫面,因為全身放鬆撲倒,擠壓在玻璃上,所有的高瘦胖矮都被解構,反倒顯得人人皆美。不同的觀看方式,也就產生新的美學判斷。

另外,《女孩子》分有七個章節,章節名從「第一日」到「第七日」(並有詩),殆無疑義是專屬於女性的創世紀,而且也隱含自身陰性心智的建造與成長,德尉藉此完成另一種對自己的設定。

《女孩子》堪稱是德尉創作至今,最為豐滿讓我驚豔的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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