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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眠〈南方前進〉在《第二屆臺南文學獎得獎作品集》   

  九,隱匿:「詩無處不在/只是我們/經常不在」
 
  而終於要剝除遠方的皮毛恢復以故鄉
 
  我們的行蹤遠離
  又回來
  那些零星的碎片
  或許被上帝寵愛過
  它們踩著一路的神蹟
  從時間那邊足夠地
  翻轉
  逆河而上
  在風聲最存在主義的時候
  我們濃郁地
  變成詩
 
  在原來的計算上
  繼續增加
  各種人間債務
  那是那是還不了的
  每一樁都沉重且豐美
  親情幾十年的堆累
  平凡的平凡
  也就幾乎是乘法
  愛情也老了
  我們跟著一起老
  它愈老
  我們就愈是記得深刻複雜以外的東西
  一些更簡單的
  更從容的
  腳印
 
  舊的眼睛閃過新的火焰
  舊的臉疊著新的表情
  舊的貓咪竄著新的逍遙
  舊的作品寫出了
  新的語言
  在加減之間
  無常是親密的計算者
  心思難以捕捉
  而我們碰撞在肉體的
  有限與自由
  總是有兩個面或者更多
  位置上的心跳
  讓我們從古老的鄉愁底蹦起來
 
  經由腦中的句子
  再一次取回孫猴子的騰越
  縱使又要陷入如來手掌十萬八千里
  再被壓於五指山下
  我們還是擁有了證據
  看見過那裡的星星
  宇宙和永恆
  一次都好什麼是遙遠
  我們都想親身經驗
  一念的距離
  剎那就是在了
  如此便值得微笑
  值得被千萬年的巖石
  無知地制約
  等待光亮重新通過
 
  但後來的人生
  全部是除法
  大塊、大塊的崩落
  安靜或芬芳
  道德或者恥辱
  我們被除以更多
  失去是最準確的解答
  只是我們刻意遺忘
  在哲學性質的衰老以前
  我們下意識躲避
  生死病死是除法的原理
  就在我們體內
  日復一日地編造
  結束的季節
 
  死亡會是最後的故鄉
  但我們還有很多詩可以寫
  一個吻一個哭泣一個擁抱一個名字一個眼神一個笑一個瞬間
  一個又一個
  永不間斷的詩
  也永不抵達的詩
  最後時刻一來
  也就是寫完
  也就是追回了數學
  追回了那些無以名狀的邏輯
  讓終結變得安定
  變得可親可喜
 
  此前此後此時
  我們的靈魂潮濕
  被自己的淚水
  四面八方地包圍
  我們在詩裡
  分娩死
  而詩是我們的子宮
  是歧路的無數條之一
  是光的弧度
  是黑暗的記憶
  是上帝在創世紀大夢
  撫摸過的一切
  而祂剛剛又睡著了
 
  而時間還來不及吞食
  詩的這裡
  我們所建構的
  另一種
  圓滿完整的故鄉
 
  有咖啡館,我們活在香氣裡
  有雨,我們活在水滴裡
  有蠟燭,我們活在燃燒裡
  有霧,我們活在行走裡
  有電影,我們活在結局裡
  有河,我們活在胎音與流動裡
 
  故鄉是永無止境的詩,而我們將學習在詩裡居住故鄉,以穿透無所不在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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