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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牆者個人相當偏愛〈〈異形〉〉系列。四集的四個導演,每一個都是響噹噹的影壇人物,從雷利․史考特/Ridley Scott以《異形/Alien》打開此類型的序幕,詹姆斯․卡麥隆/James Cameron緊接著接棒,做成華麗的暴動的第二集《Aliens》,再來是大衛․芬奇/David Fincher迷幻詭譎的《Alien 3》,最後是尚皮耶․居內/Jean Pierre Jeunet的太空史詩《異形4:浴火重生/Alien Resurrection》,他們各自以不同的觀點塑造了人類與非我族類的鬥爭與合作,並且在第四集前進到母性的辯證(異形後來從女主人翁雪歌妮薇佛/ Sigourney Weaver的體內生出),在造牆者看來,真是一場美麗得不可思議的漂流與宿命之旅的系列作。

  這亦導致了造牆者對此科幻驚悚次類型的長期關注。近幾年來,後續還有《顫慄異次元/Padnorum》(詳見《食影人:第Ⅱ吞食》之〈最後了漂浮中的人們最後一道呼吸──看《顫慄異次元》〉)、《深入絕地/The Descent》(詳見《食影人:第Ⅱ吞食》之〈以異形之名的洞穴人種──看《深入絕地2》〉)等讓造牆者感到隱隱約約的邊限彈跳感,而到了《人工進化/Splice》則有了更直接的撞擊。

 

  開場是一個帶著曲度,仿造眼睛構成的調度,男女主角出現在銀幕,在破蛋而生的新物種眼中,這兩人應該就是所謂的父母吧,而以這樣一個鏡頭做為影像敘事的起點,造牆者以為這便意涵了此文本的主題,亦即:變調的家庭。

 

  女主人翁Elsa是個擁有不好童年經驗的女孩,Clive是她的伴侶,他們一起工作,一起模仿上帝,以各種基因合成新的生物,他們意圖以此解決人類的病痛,他們想知曉自己的能力極限,於是一再打破道德爭論的界線,終於不可收拾的製造了一個新人類Dren──新人類只是權且的稱呼,那是一多生物特質的物種,而不只是肉團或純粹的異形,這是《人工進化》對異形片的革新,是人以自己的基因造出了異形,換言之,異形和人再也不是對立的兩方,而是被統一化了:人就是異形,異形就是人類。新異形,新人類。

 

  同一時間,Elsa的母愛正在興起,她以母親對待女孩的姿態照料著Dren(Nerd,笨蛋一詞的反寫,不無諷刺與悲憐的命名),而Clive則是帶著迷惑、不安的表情,去面對這種他無從想像的態勢(這樣的設計不正是涉及了常見的家庭樣貌?)。他們當然必須將Dren藏匿起來,近乎禁錮,以免Dren曝光。Clive與Elsa經常為了新人類的事而發生爭吵,就像是一對為子女教育問題吵架的父母。而漸漸的,Clive在Dren身上感到性的魅惑,他遂察覺了是Elsa以自己的基因構成了Dren。這是一場預演母親的實驗。Elsa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會失控,是不是可以不變成如她的母親一般。

 

  那麼結果如何呢,文本裡讓造牆者深深驚慄著的部分到來,那幾乎是現代家庭崩壞的一個場景:一個叛逆的女兒對抗母親,並展現了濃度極高的戀父情結。在一次Dren的反抗(以尾巴的毒刺,刺死了原來是Dren的寵物卻又被Elsa強行奪走復又施恩般歸還的貓)下,Elsa將Dren敲昏,並綑綁起來,像是處置一個試驗物件般的,冰冷的錄音下她的所有步驟,並真的動切除手術:Elsa將Dren的毒刺割下,宛若一種閹割。母愛的獨佔欲與破壞性在這裡全然的彰顯了。

 

  而編導更大膽的挑戰了禁忌(當然這裡所謂的大膽是隱藏性的意圖,畢竟這個女孩並非純種的人類,其震撼性仍停留在非人族類的區塊)。首先是Dren對Elsa的敵意和她對溫柔的Clive的愛意是成正比的,後來便發展成Clive和Dren性交,而Elsa親眼目睹這一切。在某種層面上,這體現了男人的私欲與暴力的極致投射與終極幻想:與自己青春可人的女兒性交。

 

  其次是Dren變性,從雌性轉向雄性。造牆者在這裡當然會想起吳爾芙的《歐蘭朵》或者董啟章的《雙身》,不過當然進程是相反的,在《人工進化》底,怪物的變體程序是由陽而陰,並非前述兩本小說般從陽到陰。此處的性別逆轉將一直處於陰柔瘋狂的文本調性,一舉推向異形類型影片的追殺與反擊的固定模式。然而,這裡有個宿命性的東西發生,亦即:雄Dren強暴Elsa。他說要進入Elsa的裡面,一如Elsa在稍早對雌Dren說過的話(她在她的裡面)。緊接著,雄Dren將趕來援救的Clive刺死。際此,希臘悲劇裡的著名人物伊底帕斯王(殺父娶母)的新變形(Dren)便完成了。

 

  《人工進化》教造牆者喜歡的部分便在於,編導將異形所處的位置,從冰冷太空船的屠殺場景,帶進了人類家庭關係,且以此展示悲劇性,深深挖掘了當代家庭的瘋狂、病態風景(冷漠、疏離與切割的永恆實驗室)。與其說是科幻驚悚片,倒不如說壓根兒是以異形電影包裝的家庭悲劇。這個點子新穎而有趣。而處在一製作體制,莫名被誕生的Dren,其實是最無辜的犧牲品,造牆者在其中多少看到了身為子女的無奈,還有所背負的不得不學習遺忘自己本能與認識自己為何物的淒楚啊…

 

 

──99/7/28,晚間,《人工進化》特映會,信義威秀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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