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回了呢,恍若夢中場景的不間斷重播,在捷運府中站目睹
一隻狗,彷若經過縫補的黑色皮毛,手腳斑駁,一頭荒廢的機器
體態僵硬,而氣味濃烈、凶猛,牠宛如木樁,宛如此城的地景
無論早晚,牠總是坐在那兒,在忙著上班、下班的人流裡,比雕像
堅固,又比日光和晚風柔軟、曲折,牠在等待,等待撫摸與憐愛
有一種被遺棄的時鐘,長在牠的眼睛底,無辜,而且永遠純真
你坐在階梯上,試著揣想牠的靈魂被撥動時,有沒有彩色
或者混沌的騷亂?牠是否曾經乾淨、光滑而拒絕世故?
在主人的牽執下,牠有沒有邁開使汗水盛開如花的步伐?
石板道上,牠是否像是戰士,總是捍衛便溺的地盤?
牠有沒有沉醉在主人的吻底,尾巴甜蜜旋轉如分、秒針?
旅客們總是避開牠,嫌惡牠,視牠如嘔吐物,如遊民、浪人
你買了麵包和水,一小片、一小片餵食,牠同時是飢餓的
又是飽足的,牠的眼球潮濕,幾乎一眨就會是一大灣回憶流出來
彷彿神秘的影像裝置,立體的聲光正上映,牠蹲低在腳邊
但不乞求你的親密,牠的肌膚抹著另有其人的溫暖手心與氣息
牠幾乎是你,你亦凝視洞口,等待那一邊,反覆尋覓銷毀的戀人
彷如牠,那些熟成、消逝而喑啞的記憶,你迷惘的固執著,潰敗如
墨汁糊亂的字,自身的形狀都已寫壞,你走在漫長的黑暗中
某日從日至夜後,牠拖著蒼老、巨大的影子,緩慢行路,回到一株樹下
午夜和噪音都疲憊地歇息了,無聲,牠的胸膛有著琴音輕盈奏起
心跳伴隨主人的歡笑悠揚,牠睡在昨日的美好,而靜靜地死去
靜靜地,你哀憐的轉身,將瞥見我,我漂浮在虛構的空中,遙遙望你
你是另外一個風景,無以名狀,匱乏而乾燥的人物,而你把自我的意象
投射在牠身上,黑犬如同你的影子,你便彷若我的命運揭示啊
進入倒數,這所有想像的場景,在我的指尖蠢動,語法焦慮不安
一隻等待出口的狗,如此深沉導引我,在鍵盤敲擊你的骨肉與傷痕
牠應當站到你內部,你則停靠我懷抱,我們相遇以字,如影隨形
在虛實辯證間,完成這首盒中有盒的詩,而芸芸一子的我將仰首上方
一名棋士與宇宙對弈,我遂鼓起靈魂,縱身一躍,即為夢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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