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哼著,哼著〈旅行的意義〉,旋律,還有一蓬日光,灑在心窩的,一蓬暖呼呼的日光。午夜的溫暖。想起躺在書堆之中的,那首單曲的尋羊限定版(Cheerego.com獨立發行)的封面,綠得像是夢的顏色的草地,還有白綿綿的羊,世界那樣柔美,那樣不應該被傷害。眼球脫離,跑到那樣的地方去。耳朵醒了,醒在很遠很遠的夢裡。

  哼歌。腦海的深處並響起陳綺貞的聲音。她的聲音,聲,音,清澈的,透明的,那樣純淨得像是高山的水,無毒,像是一片天空、一大片雲朵,無害。但我們還能飲下麼?長久,以來,被毒害的我們,在城市與街道之間的縫隙,在我們身體與靈魂的縫隙,在電影與字的縫隙,我們的心,是否能有用力去聽見那樣的聲音?

  張惠菁說〈旅行的意義〉:「於是我在那樣單獨的、與一首歌的關係,想起我的一些旅程了。」從未旅行過的默,總在流浪之中總在一種異鄉人的氛圍裡,如果妳從來沒有在這裡過,妳又怎麼能離開呢?那麼默的旅程豈不是在遷移著,像是周伯通的兩手互搏之術加上張無忌的乾坤大挪移,就在掌心反覆翻覆個沒完?而流浪是最貼身的事。近而且銳利。張惠菁最後這麼說:「我在心裡默默為自己許著旅行的願望。一趟無形的旅程。並不真的去什麼地方,不是那麼外在地逃離。只是醒來以後,不想再懷著現在的這些念頭了。然後我忽然意識到其實我已經擁有那麼多的旋轉門。一個下午到別人家去溺愛他的貓。走進朋友的研究室去借用窗邊的位置。以MSN拯救一秒鐘的無聊。躲進一本小說。從一個劇場出來。長久以來我都是,一趟又一趟地從自己走開。」(《你不相信的事》,大塊文化。)

  看完《渺渺》,默想,如果有一個〈旅行的意義〉的故事,那麼就是它了不是(或者說接近,畢竟陳綺貞的歌有她自己無人知曉的故事)?一個在愛情在旅途在人生的風景在寂寞的所有邊緣在最小最小但那樣甜嫩的思慕的,故事,愛情的意義、相遇的意義、離開的意義,旅行,旅者的夢,旅者的行跡,跟一首歌、一場電影一起建立關係,進去、出來,跟欲求愛情或是一次骨頭都會粉碎所有靈魂的縐折都要相溶的做愛,關係的建立,進去、出來,我們和我們自己的關係,和戀人的關係,和生活的關係,和電影和任何閱讀的關係──

  進去。然後出來。又進去。

  「但你發現你極愛極愛他\願意跟他盲目地旅行」(《Salsa》,夏宇出版),所以我們應該願意和〈旅行的意義〉一起旅行、跟《渺渺》一起旅行,與《小王子》(聖艾修伯里,版本多多,在還有錄音帶的時代,默甚至還有張曼娟的有聲版),還有《旅途上》(傑克‧凱魯亞克/Jack Kerouac,梁永安譯,臺灣商務印書館)一起,一起變成夜空的一顆小星星,投入妳最愛的戀人的瞳仁,開洞,光亮深邃、永恆無窮,變成一朵玫瑰,長在妳最愛的戀人的胸膛上,開花,血液飽滿、永遠飛翔。盲目是何其美麗的墜入!

  《渺渺》,程孝澤說了一個無縫式的故事,結構嚴密,節奏漂亮,調度洗鍊。把柯佳嬿瓷娃娃般的易碎、張榕容甜香而緊張隱蓄的壓力、范植偉固執的容顏,等等,都適切且沉穩地剖露出來。只是一個雨景和傘,也就有了愛情的失落與美好。更不用說那些巧妙的點,關於告白與分別的點(捨不得再多說,妳會看見的,如果妳願意走進去──妳甚至會跟默一起看見《情書》男藤井樹在所有女藤井樹的借書卡上寫下自己名字,那樣的甜蜜的跟蹤與追查),事物意義的疊合與意象的精準叫默驚:溫暖的手、CD、蛋糕、雞腳、隧道、耳機,那些,一再一再逼向幸福與愛情的臨界性。那多麼多麼的愛憐。多麼多麼的惆悵式溫柔。

  而兩隻貓在家裡用他們那兩雙圓滾滾的烏亮的大眼,等候。等候,是幾無可相信之中的美麗信念。而旅行或者離開,都是終結與重新開始。生活是最微小的可能,專屬於任何願意給它空間的人。

  然後,便寂靜了下來。

  在影像和音樂以外,在陳綺貞的歌、李欣芸的配樂、艾青(五四時期的某書寫者就叫這個名啊)的聲音以外,在旅行以外,在自身以外,靜靜的,聽。聽窗外。雨。夜。雨的聲音。夜的聲音。

  還有告別的聲音。

  揮手。


——97/11/14,今日Show Time數位影城,晚間。與喵。

──對了,片中有李永豐,那真是個狠角色。看過吳念真的舞台劇《人間》系列再加上近來狂打的全國電子廣告一臉凶肉(比橫肉更狠)的他,實在搶眼到一個誇張,害默回來以後一直想要跟人「抱一個」。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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