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的兒子──當然,這裡的兒子,幾乎是某種與動物生活(默怎麼樣都不太喜歡寵物這個詞,總覺得被寵的物,其實是在現代生活裡感到冰冷的我們,我們的心,以及我們那徬徨哀傷到無法吶喊的靈魂)的人都會有的習性,必得要以父母自居不可,說是無聊也還蠻無聊,但就是忍不住,就那麼樣以動物之父、人類之子的關係共同生活在城市的一角,度過終將由於生命長度不同而彼此失落的貓生與人生(這麼想到貓的壽命的同時,腦袋閃過一片黑壓壓的近乎電擊的疼痛,好像默這會兒就應該狂按刪除鍵,把這些浮在意識表面與螢幕的句子全都趕下地獄去。不過呢,仔細想一想,誰活得久些,那也難說得很呢)。



  總之,我們家老二,第二個,那一身黑的貓,魔兒,暱稱魔魔(發哞哞的音調,或者有時也會依據英文名「DevilMore」後頭那個moremore的叫),正尾巴翹得筆直,伴隨著貓鈴鐺,叮叮咚咚,像是四條腳都能踩出音樂似的,搖著他的小屁股,一副很悠哉的模樣,從門外走了回來,嘴裡叼著的是不知道哪兒挖來的CKT恤剪下的吊牌(比班雅明稱之為「拾荒者」的波特萊爾還神的翻撿技術),然後極為興奮而怪趣的跟那紙玩意兒奮戰著,在地板撥過來撥過去,或咬住牌子繫著的細繩,以對他來說難得的耐性切齧著,像是真能拆碎似的。



  他老哥貓帝(無論他們認可與否的兄弟關係,是存有的),還有默,一貓一人,傻楞楞地分別在桌子上、椅子裡瞅著,大概,同時間閃過腦海的是,那究竟有什麼樂子,這樣子搞吊牌?



  不過總之,小兒子玩得可開心了。就這麼回事。



  但俯瞰著那些所謂的名牌(真的是名牌啊,上頭甚至還有標價呢),其實感覺到的是心頭一陣綿密晦暗的荒涼,終究還是被社會與物欲收編掉了啊…



  透過默所不能理解的系統,價值與價格的諧同性面臨大混亂,一件衣服的定價竟遠遠大於其實根本上來說維持著生命能量的一餐幾十倍,這實在沒什麼道理,或者那道理已經不是默所能把握的,並且自己還失陷其中的──想起Stephen King筆下槍客羅蘭的「世界前進了」,確實世界真的前進了,愈往前推移,愈是隳頹、傾敗。



  貨幣的原意,不就在於交換有無嗎?透過某種世俗性的一致性評斷標準(不過這裡的所謂公定究竟是怎麼公定出來的呢?只因為有人買,所以有人賣?倪匡也因這種資本結構生出了甚至靈魂都可以產生交易販售的《買命》、《賣命》等書)界定了貨幣的使用機能。那麼時至今日,長久推行的這種體制是否已然逐漸腐朽、逐漸淪為某種遠遠超過人們基礎需求且逼出了更多橫流的貪婪的弔詭處境呢?是否要一如村上龍《希望之國》的中學生發行新貨幣,或者石田衣良的〈黃綠色神明〉在池袋通行的「POND」幣般(其實這無須意外不是?看看當今的網路on-line game不都是替代貨幣的一種嗎?),對價值(底蘊)與價格(表象)重新檢定呢?



  烏托邦好像真的太遙遠了,遙遠到只能是科幻小說期許的美麗新世界(現在,美麗的似乎不是新,而是在舊有的事物、舊有的時光裡了啊)。怎麼說都是遺憾。現在的經濟機制(在島國上屢屢被台面上消費強調的,如政府耗損了多少億富商花了多少買西裝女明星花了多少買服飾),會否像Rushide《憤怒》裡那個發展出玩偶專屬的國度與歷史(里吉克帝國)的索蘭卡教授,最後在現實有人仿效他的敘述那些為了爭取自由的電子人(被故事介入),甚至害死了自己的摯愛女友,遲早我們會否也被這個被人類製造出來的交換體系搞死?



  不過,該毀滅的還是會毀滅的(建造了天空之城的Lapuda也都煙消雲逝了不是)。眼下,就如自己的黑貓兒子玩著吊牌一般,把那些全都視作玩具即可。不那麼認真的玩著物質之夢。就算真的是失陷,也用不著那麼認真。終究,那不過就是個玩具而已。這樣就好。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我魔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