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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愈來愈多對價值的懷疑與踟躕。當然這裡的價值指的是非金錢的價值,是無法用人類的貨幣交換法則處理的價值系統,譬如藝術譬如心靈,當然也譬如愛情。彷彿我們涉入的是一個大懷疑時代。有時會誤以為這些價值已全面性崩壞。彷彿一切只剩下金錢的本身,連生活都被消除了(我們只能透過金錢的累計或減少體驗偽造的生活感)。

  而也就同樣有人利用這些懷疑謀取財富(例如神棍和愛情詐欺),於是這些價值便慘遭貨幣價值的入侵與腐壞。不過幸運的是總還有人不被泡爛,還在堅持著採行另一種準則,還堅定地活在別的價值之中。並非其他的價值系統就一定優於對財富的追求(以純粹性來說,什麼也不考慮的只渴望累積身價的人的執著並不遑讓於藝術工作者)。只是單純的,默總是感動於那樣的身影。

  《嫌疑犯X的獻身》的兩個天才,數學的石神跟物理的湯川學。他們信奉的就是別的價值。學術的價值,真相的價值,與及愛情的價值。並且碰巧他們在設定裡都是天才。分別採用了不同方法與路徑的天才。石神是在符號與元素裡建構能演展出現象的理論。湯川是觀察現象繼而整理出理論,並予以實驗證實。兩種姿態。卻同樣是理解世界與自身的法門。但這樣子兩個人卻被註定了對決。

  天才。天縱奇才。有光的人。或者說專注的人。極限的專注者。可以去除外界的聲音,只凝視著自己感興趣的部分。完全的摒離公眾的層次。只有個體的孤獨跟完美。看堤真一飾演的那個微彎著背的數學天才石神(真是個好姓氏,石神,堅硬的神祇),在湯川提供的問題下,迅速而凝注,全心全意的投入計算。那姿態那麼美。那麼的深邃。彷彿世界就只剩下石神和數學。此外無它。多麼凜冽。這便不得不想起默最喜歡的日本女性書寫者小川洋子的小說《博士熱愛的算式》(王蘊潔譯,麥田出版)透過各種算式演練人生與智慧的那個只能擁有九十八分鐘記憶的博士。

  根據東野圭吾短篇小說集《偵探伽利略》(張麗嫺譯,商周出版)、《預知夢》(杜信彰譯,獨步文化)改編的日劇《神探伽利略》獲得賣座後,當然同一系列的長篇作《嫌疑犯X的獻身》(劉子倩譯,獨步文化)也不可能錯過的有了電影版。導演是西谷弘(遊民與空椅場景三次調度還不壞。但結尾的找出遺體就顯得多餘了),編劇是福田靖,都是日劇裡頭的熟名字。和小說最大的出入,誰都看得出來,柴崎幸的女警察角色是從草薙拆出來的,原著並沒有女警角色,大概是為了票房的緣故。

  石神的角色是電影版最傑出的部分(其實也是小說版最教默喜歡的部分,那是對一個純淨理性的世界的背叛,一個為愛犧牲的明亮靈魂)。堤真一的詮釋在異常的光景就有了筆直到底的路徑,像是貫穿,從銀幕的深處一路貫穿到默的心中,就有了最哀傷的壯盛。他對松雪泰子母女倆的付出乍看偏執,包含雨中凝視松雪被男人送回或跟蹤他們拍攝約會場地抑或宛若跟蹤狂筆觸的信件,但無一竟不是縝密計算後的行為。他並不介意母女倆對他的觀感。換言之,他完全以最好能被她們所遺忘的姿態,默默地做著那些犧牲(只要她們能幸福的微笑下去就好)。

  他並沒有想要投諸一個英雄或救世主的形象在那對母女的眼中。而就是這種去除形象(不對她們解釋他到底做了什麼也不怕被誤會)的努力,他只是專注地想要讓那對給了他溫暖的母女遠離被司法制裁的危險。這點讓默感動莫名。特別是片尾帶到石神的自殺場景,還有剛巧來訪的母女以及他們充滿家居生活的歡笑溫馨畫面,那使得一個孤獨者被救贖了(且不論理解並完全滲透自身孤獨性的人是否會需要被拯救)。在夜以繼夜的對事物的失望透頂之後,給了石神深深的光芒與暖熱。

  尤其是他的怒吼。石神的怒吼。「為什麼?為什麼?」他是無法理解女人何以要在一切就要定論的時刻推倒他的計算?還是對女人的回應(怎麼能只有她們幸福)感到悲痛至極?小說版說石神像是負傷的野獸。是的,一頭孤獨而貫徹自己信念的野獸。在這個所有價值都在搖晃成單一價值的世界。而高高在上的湯川學卻突然變得可憎了。理想與真相是可議的。警察正義原來就是很膚淺的。石神說揭穿了誰都不會幸福。但柴崎幸的角色卻說如果湯川不能忍受這種必須把真相還原的痛苦還有誰能去承受呢…這似乎賦予了湯川更高的意志與信念。然而那不過就是如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rea說的「他們堅持的是他們要求回答的神聖權力」,某種對真相的單一的片面的切割嗎?

  整體性的環顧與理解從來都不被需求。我們要一個答案。這個答案只有是與否。於是乎找出真相的行為變形成覆蓋與傷害。這也是冷硬派(犯罪小說)更為吸引默的原因。破不破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為真相找到了另一種存在的模樣。而不是從被規定的那一面看去的風物。是更深或者從人性的哀憐之處所傳遞出來的溫柔。

  所以應該問問自己:

  關於愛,我們可以墜落到多深的地方?


——97/12/27,京華城喜滿客影城,晚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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