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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朋友男朋友》DM   

  021,《女朋友.男朋友》。

 

  在島國片情勢大好的現在,你幾乎很難看到什麼喜歡的電影,而且愈來愈糟,愈難以忍受。它們都很清晰,都是跟數字緊密相關,當島國電影以賣座為第一優先考量,原來教你感覺美好且悠長的特殊質地就消失了。

  這兩、三年間你真正喜愛的島國電影不過數片爾,譬如《河豚》、《臉》、《星空》、《當愛來的時候》、《第四張畫》、《不能沒有你》、《第36個故事》、《一頁台北》、《父後七日》、《眼淚》、《聽說》、《痞子英雄首部曲:全面開戰》、《艋舺》,其餘的如什麼《賽德克巴萊》(上集有點意思,下集真是慘不忍睹)、《愛》(好吧,大堆頭電影的確是有助於台灣培養自己的明星,總比讓標準化更嚴重的韓國明星專醜於前的好)、《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幼稚主義的完全化)、《陣頭》(這根本是對《海角七號》成功元素的大複製,又灑狗血又可笑)以及其他你根本懶得想起來的電影等等,幾乎都是無聊透頂的製作,還好這一次楊雅喆沒有被市場價值動搖,他拍出風姿精彩、滋味豐饒的《女朋友.男朋友》,你非常喜歡。

  別的不說,就說林美寶(桂綸鎂)兩次對李心仁(鳳小岳)的道別,就極極動人啊。第一次,她看見街上停了一輛正在等待什麼的車之後,她央著說好想好想抱著妳這樣很久很久的阿仁去買酒,卻原來是故意讓阿仁去到另一女子(房思瑜)身邊,美寶在窗邊揮手,以那張塗抹得如同鬼怪的臉──你也很喜歡這個部分,那是編導對這些人物心中的魔性(怪物)的召喚與暴露性調度,宛如群魔亂舞的場景,讓他們內在的細節透過猶如面具、畫滿各種線條的人臉展現他們心中的魔鬼──而此同時,陳忠良(張孝全)也在告別,他慢慢地沉進去泳池裡,像是要把過去都洗滌一空。

  第二次道別在機場,林美寶望著阿仁的背影,而阿仁在對女兒講故事,那隱藏著他希望女兒勇敢面對他不在的寓意,顯然他是要離去的了,而林美寶呢,她對阿仁跳了當初他對她跳的求偶舞,也在頭頂上做了愛心手勢(也是阿仁當年對她做過的),轉過身就走,而下一幕是機票是留在電扶梯手把的機票。這樣的告別又美麗又悲傷。這才是島國電影的精髓,含蓄而十二萬分的動人。

  還有兩個地方你也非常喜歡。一次是陳忠良在鎮暴車陣裡穿梭尋找一男子、與之熱吻、且被拖走的同時,美寶看見台上的阿仁替女子(房思瑜)溫柔地披上外套,女子往內走,阿仁在外頭,沒有遲疑太久就跟著走進去,美寶的臉如此如此破碎。另一次是性交畫面,美寶與阿仁在性交,陳忠良跟他的男朋友也在性交,導演將這兩組交錯呈現在一起,演繹了複雜的愛情關係,尤其是電影文宣強調的一輩子應該有兩個情人,一個你愛的,一個愛你的,而這三個人簡直像是悲劇的超級迴圈,林美寶愛陳忠良而阿仁愛她,陳忠良愛阿仁而美寶愛他,阿仁愛美寶而陳忠良愛他──這兩處調度啊,尤其是後面打散在一起的交媾畫面,把人物們的陷溺處境,細緻而優異地呈現出來,教你看得激動異常。

  另外,阿仁對美寶說好想好想妳抱著我這樣很久很久──從以前的我抱妳到現在的妳抱我,恰可以看見阿仁這個角色的心境演化,於以前的阿仁來說,美寶比他重要,但後來的阿仁則認為美寶為他吃苦,顯然他心中,終究是自我更重要。

  而林美寶要人工流產的場景,也挺棒的,先是醫護人員的畫外音,確認她的意識後,美寶卻說等一下,而後銀幕切過一幕陳忠良的影像,那是一個安靜而內向的大男孩,一個她心中永遠忘不了的愛情第一人。接下來則是她帶著腫瘤和雙胞胎去找陳忠良且兩個人跳進還有一點水窪的泳池裡嬉鬧,那是過去時光的復返,也是前往未來的一次總洗淨。

  留白,不過度述說,保持某種隱密而流動的詮釋空間,恰恰是楊雅喆從台灣新電影的前輩們那兒學來、真正具有深度的影像語言與技藝。他不疾不徐、大氣地演練了愛情在人們之中的神祕作用與推動,同時也將愛情的風月化進了更大的時代格局與人生面向,甚至環環相扣地處理電影的細部,譬如片頭雙胞胎少女說我要穿短褲的自由作風便和美寶、忠良、阿仁年輕時代的一起在操場跳舞的調度聯繫在一起,或者陳忠良的泳池告別儀式、在潭水裡的三人互動(你背對我我背對著她,一種消失感的發作)以及美寶與忠良跳入乾泳池具備清洗意味的行動。

  對你來說,光是這些鏡頭就足以讓這部片列為五年內你所看過的島國電影十大傑作之一。雖然我們都是在自討苦吃、我照到一面鏡子或者一輩子需要兩個情人等等這些愛情觀點都不是嶄新的(其實,現在還有嶄新的愛情存在嗎?),但至少楊雅喆處理得深刻而決計不只停留於表面的膚淺式華麗,他有說故事的意志,也有把某種判斷細膩表現的能力,特別是男男戀的部分,他做得更好,不再只是狂暴,而是具體描寫作為一個男男戀者的人生疲憊與世間紀錄。

  你亦認為,舞蹈在《女朋友.男朋友》有著頗重要的關鍵位置,無論是求偶之舞、時代之舞、自由之舞都可以見得某種隱喻性(是啊,楊雅喆還引用了羅豫嘉的詩句)。你想啊,楊雅喆或許是把人人都是舞者的觀點精緻地投射在電影之中。Milan Kundera寫過舞者理論(主要是指政客),你則覺得《女朋友.男朋友》應當是楊雅喆的新舞者論述:自由一旦牽涉到愛情,就不再只是自由的問題,它關於更多,而我們都是在愛情跳舞的人,而在愛情裡啊,多的是不自由的姿勢、不自由的人。

 

 

──101/8/14,下午三點,在今日秀泰影城。與夢媧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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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2,《車手》。

 

  雖然看了不少賽車電影,但你始終對這個類型興趣缺缺,這大抵跟你這個人的喜好有關。也就是說,從小到大,你對機械類的東西都毫無興致。你的三個弟弟加上你父哪一個不是對機器很擅長,尤其是車子,他們可以湊在一起大聊特聊車種,而你卻在旁邊翻讀小說,一點也沒有加入的意思。你對在路上移動的箱子,從來都不感到有什麼值得玩味的部分。

  對你來說呢,它們終究是污染環境的奢華品。你幾乎是無知於車種的品牌和什麼西西的,還是東東。你看不出它們的意義。車子就只是車子,一種代步的工具,沒有情感,也沒有任何價值。如此,你當然就不太能享受這類電影了。

  你印象中好玩的賽車電影,最早應該是成龍其實還頗為生猛的《霹靂火》,再來就是《頭文字D》和一直玩命個沒完沒了也不見命真的玩沒了的《玩命關頭》系列,再來就是這一次的《車手》。

  《車手》並不玩太多的狂飆與爆破。它更專注地處理技術的部分,片中的爆點在於如何幾乎平行地在小巷弄飄移,還有把車子當做殺人凶器(是啊,這才是現代機械的本質),展現了汽車殺人的暴力性(說到這個,就要想起Stephen King那台離奇的有自主意志的殺人魔車),包括如何壓車、高速過彎、借突起路邊勾破車底以放油讓追擊者打滑出意外等等,編導揭露了汽車殘暴的那一面,而不止是男人們一向以來所謂比美人(妻子)更重要、又無聊又可恥的香車主義。

  你認為,再沒有比追逐速度更愚蠢的事了(人類文明最恐怖的地方就在於對速度的迷戀)。《車手》當然以此為賣點,但多了恐怖另一邊的論述,涉及那些賽車(成為車神或追逐車神的人)必須付出的代價。至少它還有想到要做這些啊。

 

 

──101/7/22,晚間七點,在今日秀泰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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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3,《攔截記憶碼》。

 

  好萊塢罐頭電影的標準產物,也是當年《魔鬼總動員》的翻拍版,當然了,更應該說是Philip K. Dick的小說電影二度版。身份變換完全沒有驚奇感,氣氛營造得很一般,但沒有太糟糕就是,還能看得下去。好玩的點呢,只有連接南北半球(聯邦和殖民地)的天梯,你覺得這個可以搞很多有意思的梗,以隱喻殖民者與被殖民者的心理處境,可惜編導只是讓它當交通工具。動作畫面也只有漂浮車在高速公路的大狂飆還不賴。其他的,你還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

 

 

──101/8/04,晚間八點半,在今日秀泰影城。與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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