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最哈特的電影除了《惡棍英雄:死侍/Deadpool》,再來應該就是《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Batman V Superman:Dawn of Justice》吧(旁提一下,對我個人來說,此片的熱力爆點完全是《玩命關頭/Fast & Furious》4、5、6集媚感四射、在《蝙蝠俠對超人》飾演神力女超人將殺氣、美麗與剽悍融合為一體的蓋兒.加朵/Gal Gadot),接下來DC有《自殺突擊隊/Suicide Squad》、《神力女超人/Wonder Woman》,Marvel也有《美國隊長3:英雄內戰/Captain America:Civil War》、《X戰警:天啟/X-Men:Apocalypse》等要接棒上映,從2000年開始瘋起來的漫畫英雄與惡棍們顯然還有第二個熱烈十年可以繼續風風光光──
而在硬派格調的《超人:鋼鐵英雄/Man of Steel》回溯身世起源之後,這一集的超人與明顯發福的蝙蝠俠互看不順眼,且在陰謀企業家有夠簡陋隨意的煽動下(雖然是趁勢利用了蝙蝠俠的黑暗、怒意與超人的天真性格,但兩大英雄都有那麼點無腦,實在有夠容易受騙),展開了強力大對幹,差不多整個城市乃至地球都是他們的戰場,最後,邁入中年的蝙蝠俠以機械盔甲進行了鋼鐵化(Batman也是要有2.0版的),在科技的幫助下,將綠氪石做成戟,促使無堅不摧金剛不壞的超人肉身化,進而得以擊倒可以飛進太空、神一般的Superman,使之慘敗,完全是人類必勝主義的表演(實話說,我最喜歡的超人電影至今仍舊是一手打造《X戰警》1、2集又回鍋拍《X戰警:未來昔日/X-Men:Days of Future Past》、《X戰警:天啟》的導演布萊恩.辛格/Bryan Singer拍攝、將超人弱化、鮮紅披風轉為暗紅、使之滾動在泥濘中掙扎求生的《超人再起/Superman Returns》,那才是對超人最傑出的重新定義)。
無庸置疑的,如今的英雄樣貌愈來愈複雜多變,不祇是各有各強大的能力與特點,同時也有不同的弱點,暴露出活得像人一樣的逼真立體感。《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最令我關注的,除去蝙蝠俠的憤中年心境、超人如何面對一方面被過度神格化一方面又有世人恐懼其無敵能力的處境之外,依舊是人與神、善良與罪惡的關係變化、轉換,特別是這一集蝙蝠俠夢見了超人將來的邪惡化以及閃電俠在風暴中的呼告(好吧,中年危機的蝙蝠俠突然在《黑暗騎士/The Dark Knight》三部曲後換了個人演以後角色就變得很會作夢,還有夢境預言這樣的新能力哩)以後行事無比偏激,非得要宰了超人不可,於是善惡正邪的界線變得遙遠而模糊,像是隨時隨地隨隨便便都能拆除掉──奇幻小說名家布蘭登.山德森/Brandon Sanderson寫的《審判者傳奇2:熾焰》不也有一個一直努力克制己身使用超能力的博士,最後為了救人而解放自己的異能於是變成了再也回不了頭沉淪在超力能使用快感的大殺戮者嗎?
《天地明環》卷06有幾段也同樣地抵達人性邊界和神的領域,探討著敵我天人之間的神祕分野,如龍鷹與小可汗台勒虛雲的對峙、對話:「……輕舟極可能高估了我,低估了自己。我們真的可以清楚明白嗎?假設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命運的囚徒,永遠沒法越獄,輕舟或會重新思量你我真正的處境。……我的宗教,叫『存在』。絕不限於自身的存在,而是泛指古往今來,上下四方,獨立於思感之外的存在,我們名之為宇宙的一切。所謂的宗教,任之如何高妙,何等發人深省,不外畫蛇添足,將人的想像和思維,強加於『存在』之上,賦予人卑微的感覺和感情,低下者且是搖尾乞憐。存在的真義,就在『本來如是』四字之中。……」
此外,龍鷹與无瑕的情慾對決則是這麼描寫的:「龍鷹的矛,就是以茫不可測的命運,去攻无瑕不動情之盾。若確有命中注定此回事,任你如何自信自負,仍沒有突圍的可能性,因根本不曉得天意所在。」
黃易連續三集處理了香與嗅覺層次後,再度回到自身長期關注的宇宙學上,持續追問正邪位置的翻轉、人與神如何共生共處乃至互有依賴、擷抗與突破的議題。黃易以本來如是解釋無法解釋的一切,看似消極被動,但語氣中又隱隱約約反彈著一種主動積極探訪的意味。抵抗既定已知的命運,為自己、他人和世界創造新的命運,從來都是俠客英雄們一直在做也必須做的事。發明私探菲利普.馬羅的雷蒙.錢德勒/Raymond Chandler是怎麼說的呢,他說,「你要做個好人,得先是個英雄。」
在宇宙為大觀照的俯瞰下,黃易透過龍鷹的念頭對站在他堅持的立場的另一邊的所謂反派人物,延展延長了一份溫柔的心思,且不僅僅是邪帝為天下大勢的付出,還有目下正在進行的符太人性化大改造,都是類似英雄而後好人的概念。
由《美國心玫瑰情/American Beauty》導演山姆.曼德斯/Sam Mendes連續執導的《007:空降危機/Skyfall》、《007:惡魔四伏/Spectre》是幾十年來James Bond系列裡我最喜歡的兩部,非常老派而且場景總是陰暗破舊,有大量的無人景色拍攝,炫麗科技的部分被減至最少,讓007回到家務事,回到人與人的爭執,而不再是國家與國家那樣華而不實的大名目,是的,James Bond回到了有身世的狀態,且《007:惡魔四伏》更整合了更早之前的兩部007電影《007首部曲:皇家夜總會/Casino Royale》以及《007量子危機/Quantum of Solace》(全都是丹尼爾.克雷格/Daniel Craig所擔綱主演)的情節,讓憤怒暴力的人間凶器龐德一步步回到人性的深沉裡,甚至尾聲還願意放下槍枝,與他愛的女孩離開情報工作(但應該是暫時的吧,畢竟還有續集非拍不可啊)。
猜猜怎麼著,《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最後兩大英雄和解的第一契機是什麼呢,居然是因為他們的母親都叫瑪莎,於是憤世嫉俗的Batman忽然察覺眼前虛弱失敗的超人不是神也不是惡魔,他們都是人,這不是很美好神奇的事嗎?
《天地明環》卷06裡的唐朝正陷入烏煙瘴氣的可怖情景(主要是皇帝老子皇帝老婆還有其姘頭的胡搞瞎搞),到處都是為了自身利益為了奪天下的壞蛋,然則另一方面還是有一些角色試著成為更好的英雄,試著完成更好的命運,好壞的區分也就不是那麼顯而易見那麼容易一翻兩瞪眼的判斷。是這樣子的吧,黃易仍舊願意相信武俠的精神,相信武俠能夠是明亮溫柔的,相信人類的昔日與未來都能有超越宿命、暴力鎖鍊繫絆轇轕的可能。最後來讀一首詩吧,讀儼然新生代詩人詩集暢銷保證的任明信〈你沒有更好的命運〉:
「……
謊言被拆穿前不也真實
我們各自認領了他人的喉結
用最好看的臉來
粉飾太平
/
路上
碾過別人碾過的動物屍體
不要用別人的方式難過
/
而難過是等值的嗎
我們的傷心是否一樣
/
你自己走
遇到一些善良的人們幫你開門
你要說謝謝
確認好門的位置
自己走進去」
如果能夠堅持不懈地走進善良的門裡,大抵就是命運的最好構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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