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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眠〈簡單愛人〉〈勾引〉〈百合生活〉及沈默評劉信義個展《幽光尋覓》在《有荷文學雜誌》第22期.jpg

                   沈默/寫

 

  〈黑暗之光〉唱著:「該不是我的心 還在小聲唱著/該不是這場雨 一直都還沒停/該不是我的心 還在思索結局/該不是這場夢 是誰還在繼續//海靠近我 空氣濕了/美麗的夢 請別遠走/繁星亮起 宇宙甦醒/黑暗溫柔 改變過我」,這首美好得像是能夠潛入到靈魂最深沉盡頭處的歌曲,是島國歌手雷光夏的著名歌曲,每回聽見,總會感受到一種洋流般的溫熱湧動從內在升起,促使日常裡各種雜質雜音都暫時離開,獲得被吸入溶解的清淨效果。

  而藝術家劉信義的畫展《幽光尋覓─劉信義個展》(目下正在仁愛路上的穎川畫廊展出,展期為2016/6/18到7/27)也給我類似的感受。信義的畫主要是水墨色調之間加上留白的無盡變化,題材大抵是骷髏骨骸、植物花草(細莖、無土地無根)、山稜與人體(皆局部或截斷的肢體乃至於隱約的人形輪廓)的拼接共納,看來片片段段,但卻又能組合出神幻奇祕的整體感。

  他以東方的水墨與絹為素材,但其筆法、組織與思維一概是西式技法(說來恰與我一心一意將各種現代主義、後設、結構書寫技藝投入武俠小說裡的作為近似)。而絹,宛如人的肌膚一樣,薄而柔嫩細緻(選擇此媒材的信義正正對人體素描充滿興味,易言之,他或也是一個畫皮者哪),信義且會從絹的反面作畫(內外一體的藝術形式),再以水墨做出各種灰階變化,從黑到白,組構成繁複多樣的肌理和調性。

  現場所展的多個畫作,對我來說,都是不同的灰暗,沒有一幅的黑灰是重複的,像是信義正在和黑暗對話,正在用墨料毛筆調配勾勒展演出黑暗的存在實體形色,且他筆下的黑暗具備速度感,有的是漂流外太空,有的是死水一樣,有的則是高速衝撞,有的平靜緩慢移動。而信義所凝視的那些黑暗們與其說是外部暗黑世界的傾軋而至,不如說是從人的內在移植出去的──

  他企圖逼近的黑暗顯然不會是個別單一的黑暗,更是黑暗的總和。

  其中,我最喜歡〈來自華的靜思〉、〈華的思索〉、〈華的釋放〉系列,人的頭顱裡有著奇花異卉的生長,將浮動飄散的內部思維深刻具體化地描摹出來;還有〈尋覓在黑暗中的寧靜光亮〉,臥躺地面交纏結繞的身體長出各種形態植物,我認為,信義的植物必夾帶自然萬物的隱喻,以之對做為動物的人進行更幽微難說的秘密對談。

  是了,信義係以畫作思考人的本質,穿透式地去凝望人在當代的處境(陌生化的、疏離的、無以連結的),因此他的藝術透著強烈濃密的孤獨感,而按理,孤絕是冷冽肅殺的,是不流動的,但奇怪的是,信義的畫卻有著分外親密的滋味,那些被截斷的身體局部、植物花莖的空中漫遊、骸骨與肉體彼此都在呼應人的孤獨,那是一種更巨大的孤獨感應,宛如孤獨之海,個人的孤獨與他者的孤獨在他的作品裡交會疊結纏繞,乃組成孤獨的共感機制,也因此,孤獨與黑暗在信義繪作反而轉化為溫柔的觸摸,教人靜謐美好。

  美國小說家Paul Auster在《孤獨及其所創造的》裡有一段文字:「……這是隱居的季節,漫長的、追求內在的時刻。外在的世界,物質和肉體可觸知的世界,似乎不過是心智的投射。他覺得自己在事件之中滑行,鬼魂般地徘徊在自己的存在之周圍,彷彿他住在他身邊的某處──不是真正在這兒,也不在別的地方。A覺得自己被關起來,但也能穿過一面面的牆。他在一個思緒邊緣某處記下:一種本質的黑暗……」,這不正也是信義畫作的核心精神嗎,有若在深海裡發光的水母,優雅寧靜,縱然是絕對的黑暗裡,仍舊以己身的信念創造微小的光亮,不滅不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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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魔

    所有的擁抱終止以前,所有的季節終結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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