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沈眠閱讀曹尼《越牆者》、《小遷徙》在《野薑花詩集 季刊》第卅九期.jpg

         沈眠/寫

閱讀曹尼詩集《越牆者》,很難不注意到他那種古怪的幽默,尤其是「輯三 著猴的人們」,從詩題〈歐阿立先生〉(Orz)、〈枯壽大師〉(Kuso)以及各種達人如〈殘念達人〉、〈卡陰達人〉、〈累格達人〉到內容如〈我的野蠻詩友〉:「在意識中不知射出幾發精元/我們仍是笑著推敲高潮的類型/堅持沒有幻想的和平裡/繼續硬起挺進」、〈借詩〉:「你指著當日副刊上的詩/說寫到女孩的心坎裡/便趴下舔著那幾行鉛字/用舌頭租借跌出的韻腳/因而空出了欄位/可否也能借你寫詩」、〈輕熟男〉:「一台標緻的野狼/套著籠子競速/不上又不下/歲月的單行道上/腦殘遊記」、〈枯壽大師〉:「六根變頻清淨/冥想能省電/任何陰影都無塵/肉體才是溫室」等,讓我聯想到鯨向海鎔鑄肉體奇趣、網路視點的寫法。

曹尼的意象與文字使用,都帶著相當的精鍊度,除去社會現代性、網路感的荒謬呈現外,也著墨於地景書寫(尤其宜蘭)、社會議題探索,以及關於藝術與文學領域人物的應和等。

而《越牆者》鮮明的突梯、諧趣,一種長歪了的獨到風格,到《小遷徙》卻是遍地莊重,雖然仍舊會有自嘲如「而我只是過勞的自由主義者」之語,但更多的是〈詩社同仁〉:「有時又落在我後邊/比陰影還黑還漫長/沒人遇見我們平行/因為世俗軌道上/連一顆頑石都危險」、〈楊花大橋〉:「沒有你棲身的去處/該邁動凝重步伐/還是原地遠望/星群在一箭之遙」、〈山羌之夢〉:「時間刑/一輪又一輪/你是季節的行人/無視林中腰斬的陽光/一把嫩葉一把鑰匙/你嚥下咀嚼/開啟無止盡身體的鎖」、〈三不猿〉:「仗著年輕/不屑與佛一顧//我這點儒家道腸/還夠收容異族」、〈帶蝸牛坐地鐵〉:「每個人低頭/滑自己迴光的臉/他拖著他的相對論/就是寧靜黑洞」、〈山城〉:「沒有邊界/沒有一處可供告別」、〈清明書簡〉:「孤獨有單一的喙/他啄食碑文/令那些姓名無跡/回到無風也無雨」、〈被遺忘的權利〉:「擰乾一束光/才能滴出黑暗」般的深沉思辨。

曹尼如此轉變,直讓人想到Woody Allen早期《傻瓜大鬧科學城》、《安妮霍爾》、《曼哈頓》、《仲夏夜性喜劇》、《百老匯上空子彈》、《非強力春藥》、《大家都說我愛你》、《解構哈利》等各種荒誕不經層出不窮的嘮叨式喜劇,到近幾年間,轉而直視女性心靈、自我毀滅得讓人難忍的《藍色茉莉》、《愛情摩天輪》,儼然恐怖悲劇。

在《對話伍迪艾倫》裡Woody Allen這麼說:「幽默是非常複雜的,而且很難簡化成一些概括的事實。我認為喜劇的構成就好像下一盤棋或是一場棒球賽,其中有上百萬種所知與未知的心理概念。任何可以讓你發笑的事情,那就代表很好笑,這遠比你以為的還要重要。……當喜劇內容觸碰到某項議題時,喜劇只能加以玩味,卻不能解決問題;而戲劇則可以採用一種更有情緒的方式來滿足這一點。……我覺得有趣的題材是那種多愁善感的東西,……大多數美麗的事物都是沒有笑料情節在裡面的,……」

相對《越牆者》字裡行間若有似無的謔笑,《小遷徙》顯得深切多情、神聖肅然,確可說是從喜劇切換到戲劇──或者說悲劇──兩本詩集的語言、風貌上大相逕庭。曹尼由漫漶不可收拾的邊界浪遊,回轉到更核心所指,大幅度縮減過往多擲的語言策略,文字更內斂,意象更節制。他的詩歌完成移動的進化,不再越牆而過瞭望他方遠處,改以直視著〈小遷徙〉所寫的「再沒有邊境屬於誰」,同時也就照亮了人性、社會裡的真實地帶。

 

 

發表於《野薑花詩集 季刊》第卅九期。

 

 

 

arrow
arrow

    我魔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