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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記得Simple Life第一屆的精神指標陳綺貞在演唱時若有感慨的說了一些人名和辛苦了、夢想終於完成了之類的話語。那語氣裡面有促使人震動的什麼在。要舉辦一個龐大的音樂活動,所要投入的經費、人力與交際,恐怕是超乎你的預料──你說預料,而不是想像,你寧可不用超乎想像這個詞語。沒有什麼能夠超越想像。想像是經驗的折射、反射與撩亂的剪貼、組合。而人類絕對是倚賴經驗進行歸類、判斷與執行的物種。毫無疑問。而這個超乎的意料似乎可以在李安的新片《胡士托風波/Taking Woodstock》看出端倪:一個巨大的舞會要容納多少瘋狂的點子、實際的作業以及成千上萬的狂歡者!

 

  在《綠巨人浩克/Hulk》登場的多格、切割、拼貼的調度手法又在此片登場。比起《斷背山/The Brokenback Mountain》、《色∣戒》,這一次的《胡士托風波》顯然輕鬆許多,不如前兩部的細細經營、雕琢(幾乎每一個鏡頭都有個獨特的語意),大量的人與物交錯、盤節在畫面底,顯得隨意、自然。有不少鏡頭看來像是某種跟拍記錄:長長的人龍和到處可見的販賣商攤,某些主義、活動的宣導等等。

 

  把一個活動的神聖性拉到平凡的層次,拉到生活裡,於是人潮湧動之間,有一些安靜而深刻的事物,仍舊在那兒,緩慢、沉定地,如錨,如一棵隱形的巨樹,恣意發展藤蔓。

 

  李安恐怕到底是一個壓抑、嚴肅的人。他的家庭觀(文明觀抑或色情觀)幾乎涵蓋了他的電影。在這樣一部若是由娛樂片導演執掌的話,一定會搞得好笑、狂野,也會拼命集中強調夢想與激情。然而在這裡,笑點都淡淡的,比較接近會心一笑(那老爸爸的沉長伴著貪婪、狂暴的老媽媽抑或主人翁和那個建築工人第一次碰面,接近閃光的瞬間)。

 

  李安輕悄地迂迴在演唱會的核心以外,從頭到尾沒有真正拍攝到任何演唱表演(除了一劇團的裸戲嬉鬧),一切都只是遙遠的聲音。遙遠的,像是某種召喚。而一心要去現場的主人翁也從來沒去成。但你仔細一想,舞台的表演進行式真的是核心嗎?不,毋寧說,準備的過程還有其後的善後,方才可碰觸一個活動的內部結構、原始中樞。

 

  整部片以胡士托組織的舉辦活動為軸心,但李安巧妙地置進了主人翁的自我認同(男男戀)與破除、自由(與父母的關係,尤其是霸道的母親)的議題。這似乎是一首沒有煙火的抒情詩,如果有燦爛的爆炸,應該就是主人翁吸食了大麻、其他毒品的兩段戲碼,一是記者會──他說了應該要讓每一首歌都自由,而free很快就被解讀成免費的意思,於是破紀錄的湧進了五十萬人;二是去聆聽演唱時途中遇見的一男女給了他藥品──他們一起陶醉在箱型車內,愛撫,晉入神秘的嬉戲,特別有趣的是車頂的圖案變得活躍起來,且可以自動延展、組織(恰恰符合主人翁的美術背景)。

 

  對了,還有那「舞動的大山坡」。這是李安充滿想像的一次發擊,輕盈、柔軟,讓物質(山與人)都採液態變化:在主人翁的眼中,遠得不得了的演唱現場(凹陷處),突然像是波浪般的動了起來,一波接著一波,像是音樂的具體化,也像是顯影了人物所不得親臨的,某種神秘經驗。這種處理演唱的方法還真是叫人驚喜、驚奇。

 

  電影文本尚有兩句台詞很有震慄感與悟性。一是男主人翁被問及從哪裡來時,他說:我從這裡來。二是他和另一個女孩的對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觀點而忘了大宇宙。這時鏡頭都是特寫說話的人的臉(特寫在本片也採取愈來愈逼近臉部、眼睛的策略,臉隨著劇情愈來愈脹大在銀幕裡)。而生活或宇宙顯然都在每張臉所處的畫面的位置之外。

 

  再對照最後騎著白馬的俊俏男子到來(這個男人一開始也從天而降。實在很難不聯想到其中的色情意味。隱微而如此之甚),和男主人翁一起看著眼前的一片爛泥、垃圾般的山坡,卻驚嘆的說:好美。在滿目瘡痍的場所,在白馬男子說大家跟著錢跑但都能解決的話語,他們看著那個山坡所感知到的美究竟是什麼呢?是在醜惡的表面以內蘊藏的、隨時都能被翻轉出來的美與深邃嗎?

 

  是嗎?是吧…

 

 

──98/10/15,晚間,《湖士托風波》,日新威秀影城。與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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