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大好。



  甚至還跟魔兒跳起舞來。



  我讓他掛在我的掌心之間,隨風搖擺(雖然沒有風)。



  旋轉、旋轉。我站著,點、踏、點、踏,試著用笨拙的肥油身體模擬點音節,左腳、右腳,交互踩蹬,假裝這樣能營造輕盈──要說不盡理想都很勉強──但總之,有開心的feel就好。哇哇,feel欸,連這種詞都出來了。看來我跟老豆的密合度愈來愈高,高得令我實在還蠻不寒而慄。不過那是之後的事。現在,呵呵,黑毛傢伙可是在我的掌握之中哪,喝呀!



  凌空的舞,多麼的脫俗非凡。



  真好。



  跳著不受他自己控制的很蠢的舞。叫黑色之舞你看如何!



  這個夜晚的意義突然超越了其原有的。對嗎?我感覺老豆臉上的那張嘴,那很邊緣的地方,斜斜大大地咧開了。笑?是笑。應該、應該的。雖然我不怎麼明瞭笑的運轉機制。



  「我對你很溫柔吧,在跳著舞呢…」我笑容煦煦的對他說。



  〔你夠了吧!〕他大喊。



  我聽見他大喊。



  對,大喊。



  然後,魔兒在晃動的臉孔,突然像是波浪似的更劇烈搖晃起,不,不對,是我的耳朵,在震動,像是耳朵這個部位獨立成單一個體,從老豆的身子叛逃似的,且正遭受莫名其妙的震盪。



  耳朵在天搖地動。



  這感覺很詭異。



  一種奇譎的暈眩從耳朵處蔓延開來,從耳垂爬上,迅速盤進我的腦袋,像是有條蟒蛇在裡頭隨意鑽探似的,且粗礪地勒了起來,還猛然地擺動著。



  搞得我眼花撩亂。幹嘛啊這是!



  〔不要逼我抓爛你的鏡子。〕魔兒的聲音繼續讓我耳震。



  該不會──「你做的?」



  〔不信,可以再來。〕每說一句,我就更為暈眩。感覺身體瞬間乾萎,變得破敗,像是黃葉,簌簌然的,被股風吹得東奔西逃,沒個著落,再用力颳陣風就要飛散一樣。



  我像是笨蛋?會拿自己開玩笑?



  〔手。你的手。〕



  我不放。怎麼樣?



  「戈─噫!」



  我很想舉手發誓,我真的聽見耙刮的聲音,真的像是有人拿著一根湯匙在摩擦鏡面,而且非常深入,非常深入地在我腦袋裡作用著。這可要命了。



  魔兒往地面掉,輕鬆地一個翻身,四平八穩。



  沒想咬不到我,居然還能玩花樣。失算。不過他是怎麼做的?



  我低頭看他。卻是模模糊的一片黑影。



  魔兒往椅子跳,藉勢又飛上了桌子。



  鬆手後,我抓住自己的耳朵,等著暈眩通過,等著震動平息。



  〔CK,記住了,別再逼我。〕



  「你怎麼辦到的?」



  魔兒舔了舔自己的前腳,沾濕後,在臉部一陣廝摩。



  我還在暈。剛剛黑毛的跳完後,現在換老豆的腦子在跳舞。而且旋轉個沒完。耳朵很安靜的在手心裡,沒有震動的感覺啊…剛剛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真的覺得有一股震波從耳朵搗進,瞬間搖昏了我,在魔兒大叫的時候。這叫什麼呢?獅子吼?嘖,總不會因為獅子也貓科的,所以這頭黑毛也會吧?而且那不是武俠小說裡頭的幻想之物嗎?老豆用來營生的書寫也會成真?只是,到底暈過了啊沒,爛頭。我可不想讓魔兒發覺我還在不能自主地暈頭轉向,繼續嗆他再說,「你是怎麼樣?說不說啊!」



  魔兒沒停下動作,〔鏡子啊,鏡子,當然。〕



  「現在是我眼睛瞎了?還是你耳朵聾了?」



  他抬起眼,瞅著我,〔所以問題是你不信。〕



  「說得不明不白,信什麼鬼。就沒有鏡子。」我的語氣很衝。



  〔那只是因為你看不見。〕



  我,看不見?去去去。



  〔每個人類都有一片鏡子浮在身體周遭。〕



  我轉,哦,不,我現在還不能轉。再轉,會吐。呼。



  他像是在宣布真理似的:〔人啊,是很依賴鏡子的。沒有了鏡子,他們就不能確認自己是誰、是什麼樣子、在哪裡。他們得透過鏡子的反射來驗證自己。這可不是隱喻。這是真的有片鏡子在。只是唯獨我們看得見。你可以說我們看得見的那個是『虛鏡』,如果要說相對於人類物理上的所謂『實鏡』的話。〕



  虛鏡?實鏡?在說什麼啊!你明明是貓,幹嘛說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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