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音樂跟跳舞。聲音、聲音。各種聲音漶流。少數。花的族群。美麗的吃與被吃。美。詩的節奏。詩的心跳。一部用影像濕潤詩的電影。一部用影像寫花的電影。濕潤與寫,那是花的姿態。姿態,我們有陳綺貞,陳綺貞有〈花的姿態〉(收錄於《華麗的冒險》,吳佳穎詩原作,艾迴唱片)。「我的花讓我開\我的花讓我自己開\你適合你的\我適合我的\垂敗\………這個世界像蕾絲般柔軟\在我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甜蜜的愛情之前\………我的花讓我戴\我的花\讓我自己戴\你擁有你的\我擁有我的\盛開\………」。喜歡姿態。花和姿態。擁有花的姿態的女孩。是花的女孩。女孩的花。女孩曾經都是花。過去是,或許未來也是,她們都還是花。花是會奔跑的。跑在大雨、跑在夕陽底下。跑。花是一種奔跑。花背著她們的美麗跑。

   想起夏宇的〈背著你跳舞〉(《腹語術》,唐山發行):
   「………
   你又可以責備我
   這一次的分別果真就叫做永久
   背著你流眼淚
   背著你不時縱聲大笑
   不經意又走過一遍
   屏東東港不老橋
   再也不能再也不能
   我們再也不能一起變老
   背著你淋雨
   背著你跳舞背著你揮霍
   背著你站在一棵樹下
   不為什麼地就是很快樂
   唯有快樂的時候可以肯定
   你再也再也不會責備我
   背著你背著你哀愁
   哀愁我的快樂」


   《花吃了那女孩/Candy Rain》(以下簡稱《花》),分段式電影,總共六段(但實則主要為前四,後二是收尾,像是某種愛情的小小註解)。美麗的女孩,像花叢,盛開以及更大的盛放。

   〈如果南國冰封了〉。第一段。女孩和女孩(辛佳穎、陳泱瑾)。鏡頭始終微微搖擺,不確定,帶著緊張感的親密。大量人物臉部的近攝。表情的切片。哀愁,細部化的哀愁。那樣美麗。女孩在天台拿著的那本書,像是詩集,像是夏宇的《腹語術》,像是。而像是,就很美麗了。

   〈看不見攻擊的城市〉。第二段。廚師女孩和編輯女人(魏如萱、張榕容)。被動的煮食者和主動卻始終被隔在一定距離之外的女人。導演拍攝張榕容在網路交友以及捷運上注視著人的局部──而包括Msn、捷運的這些,是否改變了愛情的模式呢?每天和那麼多人在密閉空間相遇,那麼多的可能性在激盪著不是嗎?可城市跟人們仍舊是寂寞的。桌底下,拍腳的移動,挑逗性十足,像是侵略。女孩在鏡子前大聲手淫,彷彿不是在迎接內在的變動,而是在料理性慾,搏鬥似的,去對抗身體的核心。固執而寂寞。美麗的愛情在哪裡呢?張榕容追著驚鴻一瞥的孫正華(她吃了蘋果),追失了,然後惘然地在車站內猶如薄薄的影子一般。那一幕真是悵然(然後她便決定結束了與女人的一段曖昧)。頭一回見魏如萱演戲還真有豐厚性慾的滋味,同她在專輯《甜蜜生活》的細膩夢幻截然不同(新近的小專輯《泡泡》也變得深邃,竟讓默想起雷光夏了)。

   〈夢見相反的夢〉。第三段。一個要去和男人結婚的女人和另一個愛她的女人(高伊玲、吳立琪)。還有十年以後再續愛情的約定。王菲的粵語歌。她們私密的做愛(一根叫做Naomi的黑色按摩棒)。非常喜歡當兩個女人跟一個男人(又是莫子儀)在桌旁坐成三角、近似談判的運鏡,先是飛快跳接(分別從三個人的背後攝影,再組合之),然後當男人說到要情敵搬到家裡一起住那麼他老婆也能開心時,鏡頭開始傾斜,並往左移,且慢慢地旋轉,旋轉了三百六十度,到了另一邊,將三人複雜的關係及性別認知的天翻地覆精巧無比的呈現出來。

   〈(像)花吃了那女孩〉。第四段。女孩、女孩、女孩、女孩(林嘉欣、路嘉欣、許安安、王心凌)。漫畫風格強烈的戲碼。不少一切動作凝止的畫面。且林越過鏡頭直接後設對觀眾宣告她的愛情是暴力與甜蜜的輪迴。不是僅有強勢的許、王會對她拳頭相向,連弱勢的路也採取了割腕的激烈手段宣告愛情權力關係的翻轉。路嘉欣的可憐、許安安的嬌蠻、王心凌的可愛,這三個女孩給默的既定印象,都很具體地拍出。而默一直相當喜歡的林嘉欣這回的詮釋可就是驚喜了,居然可以那樣痞那樣賤(特別是當她對觀眾說話時那皺眉斜眼的嘴臉還有跟台客沒兩樣的走路方法),真是夠討喜的突破。

   還有陳綺貞的旁白。微甜而透明。像是糖果也清澈了。每一段的人物簡介都是從她的聲音開始,然後收尾在電影的第五段。她的話語淡淡總結了四組人物的愛情:她們在一起也許很快樂、她們不在一起比較快樂、她們不能在一起不快樂、她們在一起不快樂。愛情與快樂的從屬關係在這些定義裡是變得豐饒呢?還是變得更淒零呢?

   片尾是段很有趣的帶著恐怖眼珠的女孩的動畫。


   陳宏一給四段愛情細微不同的鏡頭形式,還有各種聲音(花一樣的聲音滿滿地在默的耳中綻放直如一座空中花園的移入),且藉由同一棟樓、同一個送貨員,以及一個叫做Candy Rain(至於那段林嘉欣跟男孩躺著看天空飄落糖果雨的場景就姑且視為童趣的展演吧,即使糖果和雨作為女孩們愛情的隱喻是挺不賴的)的人,串連四組人物。有些輕巧。但不至於流於散漫。

   女孩,啊,女孩,他則拍得漂亮極了。像花。連畫面的光都跟花一樣,靜靜地盛開。四段故事標題都很詩化。也在文本中提到詩人和劊子手統治世界的隱喻(源自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rea小說《生活在他方》)。這是很詩的電影。

   但跟安哲羅普洛斯/Angelopoulos的電影之詩又不同了。私以為,那是詩電影形式的電影跟電影詩形式的電影的區隔。《花》是前者。詩意跟詩化亦是迥異的。在形式之內自有詩──這是詩意。透過形式的編剪逼向詩──這是詩化。《花》對默而言,較較偏向於詩化的電影。

   最後。想說的是:默也想被花吃了。這是最鮮明不過的渴望了。雖然很遺憾的沒有辦法啊…畢竟臭男人就是臭男人。離陰性場域遙遠得如孤獨與孤獨之間,再多的光年都無法跨越。讓人寂寞的結論。不過還是想著哪…這一來,便想起同樣收錄在《腹語術》的〈我和我的獨角獸〉:
       6.
   以及舉行一個大到無以名狀的宴會
   跳舞。
   跳死為止。


──97/9/09,《花吃了那女孩》特映會,晚間,學者影城。與M。


   Ps:《(花吃了那女孩)電影原聲帶》(亞神音樂)好棒。有張懸、何欣穗、彭靖惠、魏如萱、黃小楨、吳立琪(默喜歡的次序)。一張充滿敘事性的專輯。尤其是張懸的歌詞:「你是親愛的神\你碎了,我只好完完整整」(〈TRISTE〉),魏如萱則寫下:「我眼睛下雨了\好想喜歡你\好想吃了你」(〈想想〉)。不過電影裡記得有陳珊妮譜曲、夏宇的詩的〈當傾斜的傾斜重複的重複〉,卻沒收錄在原聲帶裡。這麼說都是秋的落葉式的殘念呢!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我魔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