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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賴明珠譯,時報出版。以私人偏好值來說,這是默最喜歡的村上春樹小說。以下簡稱《世》)寫了透過腦部「洗出」、「洗入」進行資料保密守護工作的計算士以及在另一個世界在圖書館從骨頭「讀夢」的「夢讀」的故事。使默著迷的設定。兩個世界。相關與毫不相關。與影子對話。展現了從容而近乎高雅的冷冽。那感傷像是在緬懷著感傷,而已非感傷的本體。

   譬如羊不是羊的本身,羊只是羊本身之外的概念。弔詭的論述。但適合。適合這部文本的非日常氣氛(雖然村上先生實在是個很日常的歐里桑)。

   妳活。但妳忘了妳的倒影也活。妳活在一種秩序。而這種秩序相對於另一個倒影來說卻是失序。而即使是秩序,也會囤積多餘之物,便如電腦程式總是不知不覺地累積許多。所以清除。像是大掃除,定期定量生產垃圾,然後只好再定期定量地清除。這是生活。這,就,是,生,活。

   我們究竟在生活裡失去什麼?是生在活著裡?還是生就應該是一種活?或者生與活的終得分離?存在的本質與存在的表面?活是必須?還是姿態?有兩個。這一邊跟那一邊。

   妳在哪一邊?



   《追兇線索/Cleaner》,拍了大量娛樂動作片(有《終極警探續集/Die Hard 2》、《顛峰戰士/Cliffhanger》、《奪命總動員/The Long Kiss Goodnight》、《水深火熱/Deep Blue Sea》、《魔男生死鬥/The Covenant》)的導演雷尼哈林/Renny Harlin新作。有默從《無底洞/The Abyss》開始便蠻喜歡但老是只能扮綠葉的老演員艾德哈里斯/Ed Harris跟硬底子的非裔美人山繆傑克森Samuell Jackson。

   開始的單格推進鏡頭很有趣,相當吸引默的鏡頭運動,一格一格,快速堆疊、切換,且伴隨著人物的獨白,像是那聲音引領著聽著的人們,到有屍體與血液的地方去。而那一格格的推前影像,甚至跟Samuell的動作結合起來,大量的,切塊式的鏡頭,井然有序的,一如那清理者的工作與家庭(鎖門、放置私人物品、洗手等等),都有個要求的秩序在。

   文本前半段都守著這個秩序前進。直到清洗者的過去暴露出來(為了報妻子的仇在監獄裡害死了殺人犯),直到女兒發了野似的將房間的事物亂拋亂丟。那裡有著什麼被靜靜壓潰了。而他覺得無力,他也無法應對,他無法去面對失序,他躲到自己的臥室裡。

   那是個只能一步驟一步驟去處理人生風景的人物。就像他的工作。或者也如村上春樹在《舞‧舞‧舞》那個文字工作者(他說他寫就如同在剷雪而已)。總是懷抱著明確的路徑而活。

   在路徑以外的,並不能被注視。

   純粹默的喜好而言,這部電影到失序產生之時,便已向著索然無味了。像是吃不到任何香甜氣氛的蛋糕或者淡到鳥飛過去都該撇一下鳥以便增增滋味的咖啡。

   原來精彩的分格推軌鏡頭消失了。卻也沒有運用混亂的鏡頭營造另一種背反的次序出來。殊為可惜。即使文本牽扯了貪污的議題,一個清理屍體與現場的人又清理了警局與警員的腐壞(而妙的是這個人本身也在貪污者之列),怎麼想都很有搞頭。但清除者只能選擇自保。他並不為了正義。正義已謝。他只是為了孩子。如同那個為了好不容易有了小孩卻又流掉而不惜殺人的Ed。

   正義是很有限的,是很艱難的,並不大於生活。

   或者說往往小於生活很多很多。

   片尾那個女兒近乎覆誦的講著父親的台詞。真是悲涼至極。

   彷彿我們只剩下這樣而已。也只有這樣了。



   我們常常在交換著,交換自己的精神、體力、時間和信念。我們甚至交換了靈魂的價值。我們都是出賣者。並且還深信著自己不出賣,深信工作是有意義的。

   當然。交換也是種秩序。在這種秩序裡我們逐漸清除掉內在美好的柔軟的部分。我們變了。變得有好生活而也變得軟弱。我們不受傷。並非因為我們強壯。而是因為我們太軟弱了,軟弱到避免去受傷。關於受傷,是非常非常不真實的事。什麼是真正重要的事,這樣的想法,正在遠去。

   我們只能不斷地熟練。熟練如何生活,如何延續更多的無意義。而不再凝視自身存在。不敢再。也忘了如何去凝視。只能偶而在別的地方忽忽地撞了一下腰,朦朧的憶起。

   我們都是灰了。

   風一吹,身體便要散落。

   這樣被當作日常秩序的靈魂失序,會否終將像是《世》裡頭那些被街的居民放棄的影子一樣,愈來愈薄,乃至於消失,隨著影子死去,心也就永遠地離開了,而生活便完全地吞噬了我們?

   我們還能看見那隻飛過牆的白色的鳥並仍有著感觸嗎?



──97/9/07,首三日有效兌換券,《追兇線索》,國賓微風影城。
與M。在熱風猛烈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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