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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止。那其實何嘗不是移動?特別是蔡明亮的長鏡頭。外物的停頓卻是事物內側的流轉最是劇烈的時刻。時間就是種移動。而靜止特別能夠捕捉那時間的流走。《你那邊幾點》,蔡明亮對愛情與死亡的追問在時間裡又有另一番探尋。

 

  李康生是個在天橋(天橋的意義的變化之後也就生成了《天橋不見了》,簡直像是種記錄,對城市的對愛情的也對人生的)賣錶的男子。陳湘琪的角色跟他買了隻他手腕上一開始堅持不賣的錶。此後,我們就見到李康生像是著魔似的調整著任何所見的時刻,戲院的,鐘錶攤販的,甚至令極極動容的跑到大樓之上(西門町、中華路處)去調整那懸掛在牆面的大鐘,真是不辭辛勞地以拖把的木柄硬是要把那指針調成和那女子的法國時間一致。

 

  那偏執的調整動作就有了最深情(當然也最瘋狂)的意指。將時間一致化的積極性將木訥、沒什麼動靜的小康內裡的灼熱與不可言述的迷戀暴露了出來。這暴露是極流動的,在蔡明亮無有移動的鏡頭語言裡。

 

  閱讀蔡明亮的電影就像閱讀駱以軍的小說,都以最身體的形式展現了愛情的極致哀傷。在看似變態、扭曲而淫穢的編排(抑或變造)裡頭,深深,深深的,就有了荒涼感,與無限的寂寞。每個人都停留在自己的寂寞底。沒有救贖。痛楚那樣隱微那樣悠長。我們彷彿都被包裹在其中。所有可笑與荒謬的景象,都具備哀傷的氣味。城市生物(或島國人種)都在那哀傷底無以迴轉。

 

  特別是在三段式的性愛結構:陳湘琪的女女之性(在異國咖啡館和偶遇的大陸女子),陸奕靜的手淫(在死去丈夫的遺照之前,她始終不願意接受丈夫已死去),還有李康生和妓女的車內性交(調完大樓高鐘以後)。

 

  蔡明亮把三個事件統合在電影的時間象限,這真是傑出的構造。他不慌不忙把三個不同地點的人們鑲進了時間——宛若時間是唯一的造主。無論是哪一件都有濃濃陰影的空虛在作用著。那些性與身體都指向有所匱乏者的愛。讓驚動得不得了的無有終止的哀傷的性。像是天邊的某個邊角被戳壞因為雲的穿刺(借用此後蔡明亮《天邊一朵雲》的視覺)。

 

  而近來在電影結尾總是演繹出叫人難以寧靜的場景的蔡明亮,在《你那邊幾點》的最後一段,安排陳湘琪(她則睡了)的行李箱在圓池漂流一段時間後,被苗天(陸奕靜死去的丈夫)撈起,並擱置在池旁,然後苗天走向摩天輪——彷彿他走向了時間的盡頭,走向了時間的另外一邊,身形愈來愈小。像是時鐘的摩天輪便有了神秘與神聖感。這些都扣緊了時間的意象,讓實物的象徵性達到最高點。那麼,蔡明亮的影像語言,不正給了事物的形無比豐厚的意涵發揮嗎?那不也正顯現了時間的流動與靜止嗎?

 

  何等卓越的技法哪…何等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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