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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哪裡呢?在哪裡有著什麼壓倒性而突兀的閃失?閃失,對的,這是看《〔文化模仿犯第二部曲〕:My Goodness!?》(以下簡稱《文》)的直覺反應。那閃失造成的空缺並沒有在戲劇完結後獲得補滿。反倒更加擴大那空洞感。那曖昧的讓所有事物都發出沒有內容、「叩叩叩」的空洞聲響。簡直像是被尷尬地拋擲在某種編結得不太牢靠的閃神狀態裡。要命。真要命。

  三月十四日,晚間,皇冠小劇場,【裕美子的倉庫劇團】製作。以影像預錄的形式展開故事。陰森新聞公布了對文化模仿犯的禁制與逮捕,頭一位是仿效韓流的女孩(吃、穿和動作都很阿里郎),第一部曲的主要「制裁對象」。第二位就是美國文化、滿嘴英語的Maggy。如果有第三部,敢情會是文本頭和尾都曾──像是類型電影會出現的回馬槍那樣「最後的刺」橋段──出現的法國妞。

  在電視節目的裝置(套用媒體的追蹤──狗仔模式──卻又無法讓這個運用產生濃縮抑或重大意義,於是就成了過於容易的剪貼與拼湊)中,跟著編導逆溯Maggy何以會成為美國文化模仿犯的原因。

  文化模仿犯的點子很有意思。在別的文化裡尋找慰藉、尋找置身之所,這是常有的事,也不定就侷限於島國(譬如美國的大學生也對東方類型電影的動作、恐怖美學有著狂熱的支持與流傳)。次文化的出現有時跟對別的文化的傾羨脫離不了關係。而推離自己,去到遠方,這樣的逃遁,便有了活在「這裡不好」的先設,便有了到別的地方「會變得更好」的冀求。換言之那是從悖離而開展的「它媚俗」。從厭棄己身(的文化)到意圖轉變為它者(的文化)的共性媚俗。

  可惜的是至少在《文》並沒有看到類似的指涉。而是比較聚焦於給文化模仿者一個明確的心理背景(童年經驗的補償與所謂異地友人的美好情誼)。文本在現實與回憶中調度,兩種時空多次交錯並行(當然這最終統合到她何以是模仿者的如今)。大量的歌舞、音樂劇形式,讓演員任書欣一枝獨秀。我們一方面理解了女孩在美國的夏令營獲得到的肯定(不得不說這個結果太輕易了,無論是友誼或者自信),一方面也認知到她作為一富有島國女孩的空虛與寂寞(Maggy的背景是玩具公司老闆的千金,以玩偶,特別是泰迪熊玩偶,結合一被處於完美掌控體制中的女孩,是挺不賴的隱喻處理),於是美國便成了Maggy的救贖,成了她的遠方,讓她的生活與自我都有了飛展的可能。

  不過很遺憾的,並不是經驗了離開,就能理解回來。流浪跟靜止是同樣的事。在變動中流浪無庸置疑的仍是在變動中生活(這等同於在靜止中生活仍是在靜止中流浪)。出發並不意味著能夠找到回來的地方或者理解什麼是回來。出發是作為一不可分解的概念始終與生活同在。遠方的生活仍是生活的一種。那並不異於此處的生活。遠方終歸是生活的其中一種變形。以是,遠方的存在乃變成了一股「變得更好的慾望」的指向地。Maggy終究得在島國之上以滿嘴的美語和美式風格來界定自我的異他性。

  節目本裡頭,編導江佩潔說了:「看美國,看來看去是想看到自己和美好人生遠景的一種投射和想像。」但那種投射和想像卻沒有殘酷地暴露出來,而是採取寬鬆的姿態予以重新驗定。於是乎,對文化的仿效乃停留在極表面的地方。一種餘溫般的建構。但美好嗎?把文化模仿犯這麼精彩的點子壓縮到對美國一地的單相思與人生成就,缺乏了對文化差異的檢視與切剖性,這樣子的看法──以點子伸展而出的看法雖然有趣,但無能編織成一有力而深的觀點──搆得上是美好的嗎?

  想起文‧溫德斯/Wim Wenders的《美國朋友/American Friends》(詳見《食影人》之〈我最親暱的殺人者你將如何致死地愛我——看《美國朋友》〉)。溫德斯透過一美國友人的象徵處理著美國資本的可怕強大與腐壞。那種真切而不閃躲的凝視,切實地把文化的侵略與兩地人物的悲劇性展示開來,深刻而強勁。有發想、也有企圖的《文》,這麼看來,到底是有些粗淺的。

  《文》在視覺上也顯得凌亂。這凌亂非意圖式的,而是無以掌控戲劇的脈動。宛若走山。山已經位移了。而事物錯以為自己還置身於原來的地方。那麼就是這個文本確實在調性的把握上有著不少失焦與游移。

  的閱讀經驗,傾向於將所有對範疇的認知予以剪除、清空。換言之,並不是為了看心目中的一種文本(這恐怕也是何以不喜歡好萊塢或百老匯那些個大製作的原因,那裡頭明確的視覺設計與心理掌握,那裡頭潛藏的制式的什麼,往往讓覺得無聊),而是看別人如何去建制、結構文本(那麼這就是別人對於戲的認知與想像了,而這也使得文本的樣貌可以豐饒化、多樣性)。

  然則《文》停留在表面的那種姿態相當明顯。它試圖討論議題,卻又伸不進去議題的核心。沒有深度。那像是個看似黝黯的洞穴但一根指頭還沒伸完就已到底。還不如玩得熱鬧誇張、由【台南人劇團】製作、蔡柏璋編導的《K24(CHAOS)》第一季(共六集)。後者在很大程度上演繹了美國影集的公式,並每一集套用一特點予以盡情發展,嬉鬧與荒誕兼具,恰恰把電視的媚俗轉嫁為劇場反媚俗性的仍然媚俗。至少直接標榜採用影集型態的《K24》,把一切表面以上的戲劇元素做了一次大整合(亦即大混亂)。而《文》卻只能是從表面(的形式)退開又無從得入(事物的)深處的缺憾性文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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