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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眠閱讀閱讀陳尚平《我在台北放框框:陳尚平的台北街頭影像》在《聯合報:聯副.周末書房》20190831.jpg

         沈眠/寫

在一代又一代不斷重啟的蜘蛛人系列中,我以為《蜘蛛人:返校日》最有意思,主要是拯救世界的信念明確地被縮小,縮小到一個城市一個社區,而不再是地球或宇宙性質的奔波,他只要守護好身邊的人,觸目可及的地域即可。

換言之,超級英雄也完成相當程度的普通化、日常性,不用肩負那麼巨大的使命。其次是這部電影將蜘蛛線的隱喻,亦即人與人的連結,發揮到最大。蜘蛛人系列其實一直有個特色,經常在最危險關頭時,他會需要一般民眾挺身協助,《蜘蛛人:返校日》更可見得英雄與普通人的相互合作──蜘蛛線不止是綑縛反派惡人,更有把即將四分五裂的事物,重新聚合起來的意味。

這完全可以說是一種關係學的體現吧。

讀陳尚平《我在台北放框框》,也給我同樣的領會。書分兩Part,其一是分A到G七輯的攝影作品,其二是關於攝影的文章,包含對街頭攝影與台北我城的思索。無論照片或文字,陳尚平都靜靜凝視複雜奇異的台北,那些包羅萬象的景致,雜亂的生命力,怪誕的色彩,種種凡此。每一張照片都可以是一條線,彼此暗中聯繫,最終組構完整的繁複網絡。

框框是四條線組成的矩形,框框也是一個象限,而每一次當陳尚平透過相機「放下框框」時,就像是在將虛無的線條,扭纏為繩索,打下一個結,甚至是封存一個結界。Italo Calvino在〈結繩傳訊〉這麼說:「因為結是兩條曲線的交點,……打結這門藝術,是結合抽象心靈和手工藝術的極致表現,可以被視為卓越的人類特性,或許更甚於語言……」藉以說明陳尚平的框框必殺技,亦是十分允合。

當他貼近被攝者時,視角總是向下凝視,經由局部的凝望,產生祕密的趣味。而拉開一定距離拍攝時,往往相片深處才是重點──他總是望得更深,看得更後面,似乎那些曖昧模糊難以預料的光景,更是陳尚平觀看的核心。

打開心靈之眼,日常也就有奇觀。

《我在台北放框框》可說是一本定義台北(台北人)的攝影圖文書,將人與人、人與環境、人與城市的關係,各種必須用手去指去按的關係,千絲萬縷,纏繞盤轉,透過各種視覺片段,重構成整體的我城景觀。

因為陳尚平持續在場的觀看(累積了150000張相片),也就創造了連續性。觀看是一門技藝,觀看必然需要心智的錘鍊。街頭攝影尤其是一門面對不確定性的藝術。陳尚平時時刻刻都在直視無常變動的世界,都必須接受、適應眼前的環境,與台北街頭磨合,找出偶然與巧合的種種奇妙機遇,按下快門,重新定義自我與城市。

而唐諾在《世間的名字》(這本散文書也是在企圖探索台北)不厭其煩地寫:「所謂的專業技藝,指的並不僅僅是某種求生維生的無可奈何技術而已,這是人在世界一個踏實的位置,是你得以持續看待世界理解世界的一個基本視角,持續非常重要,只有持續才是進展的,才能慢慢看清細節,發現不同,讓原來隱藏的一層層浮現,讓世界不因為你自身的捉摸不定永遠是一抹鬼影子、是夢境;這也是你跟世界綿密的、具體的相處所在,你跟世界的關係是雙向的往復的,在你自身的進展中你能發現世界的進展,這極可能是人生活中所能發生最好的事。

以此段文字對照《我在台北放框框》,確乎有自身與世界同時進展的美好感受哪。

 

 

本文發表於《聯合報:聯副.周末書房》2019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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