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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五。



昨日一早殺到台中去,跟女友還有其友人江點點同學餐聚,當日來回,並且還做了默非常不擅長的事:開車(借了小弟的布瓜車來開。搞這種高速移動的盒子究竟能搞出什麼樂趣?窮盡默所有腦細胞的能量也不能理解的吧…),返程時居然還在高速公路桃園段附近爆胎,隱隱約約聽見有個隱形巨人(莫非是Transformer?)欺進車子後胎並開了一槍,「砰!」,但本人還非常不以為意、有夠天才的繼續「叩」回家,反正就是跛了一腳的三腳車,不過就是這麼回事(都是踩咩),嗯哼,而已。事後回想,發覺自己真是傻呼呼的。嘖。總而言之,昏亂到了不知道是冥王星還是根本已經銀河系外的意識,一早就被手機深情高唱的〈戀戀真言〉挖翻了三次以上,但還是跌在夢寐底,執意地掐著周公的脖子猛搖,搖出更多更多的無色的睡眠。



快十一點時,終於認命地在女友隔空的(溫柔而有殺傷力)的呼喚以及魔兒近耳的可憐巴巴的叫喊聲中把靈魂重組完畢。很舒適地踞坐在默胸腹上許久的貓帝,則相當鮮明地在「喵嗚」裡厭惡地揭示了默的犯上之罪,居然沒讓他一路睡到天長地久去。為了展現為父的歉意,把二貓摟在懷裡,大玩3P親吻遊戲,分別撥開他們的嘴,露出一邊的牙與齒肉,這裡啾,再換另一邊,那裡啾的,直到他們差不多要翻臉前,方皆大歡喜地去添了餅乾跟水。



梳洗,磨豆,煮了三份espresso,嘴巴順便咬了條風味很充實的三峽牛角,再游啊游的,游回NB前,打開i-Tunes程式,播放魏如萱(娃娃)運用前衛花園唱片許多代理的資源(特別是默很中意的又甜蜜又迷幻的Mondialito,去年的1224沒去成他們在景美那個什麼館的演唱會實在可惜,不過可惜的事總是每天每天不虞缺乏的爆出來的)填上中文新詞的新唱片《甜蜜生活》(還贈了娃娃也有收錄作詞的Niza跟Entre Rios的專輯,手筆不小),與及真的是暌違暌違已久的鬼束千尋《Las Vegas》,然後開始跟自己的腦袋搏鬥,並盡可能地轉化進Word裡………



鄰近出發時間,電話裡又是一番難分難解的黏………



往北市八德路的「城市舞台」挺進。果然機車才是默的魔道所在,整個駕馭起來就是流暢、愉快,是最適切的移動方式。把車子壓上Net前的騎樓,停好,到IS Coffee用渣打卡昇大杯的優惠買了Latte,順便吞塊蛋糕權充今日的第二餐,免得等等看戲時又重演巴豆狂鳴的窘態,並順道買了包咖啡豆補糧。



七點半了。走過馬路,走下樓梯,進大廳,買了節目單(默還蠻喜歡這系列的印製,特別是裡頭讓演員對詮釋角色說話的「悄悄告訴你」的節錄),驗票,入場,走到底,移往最下層的門,座位二排七號(207?唔嗯…好像沒什麼意義,能夠想起來的,好像只有《1973年的彈珠玩具》裡的那對208、209雙胞胎姊妹比較接近而已,不過當然,還是沒有意義,真是)。



今晚是〈〈夜夜夜麻三部曲〉〉的完結篇,《倒數計時》(以下簡稱《倒數》),六月份的《夜夜夜麻》(以下簡稱《夜麻》)、《驚異派對》(以下簡稱《驚異》)連演(最近這種形式似乎還蠻常見的)後,就要命地等到現在了(周公以後,最想掐的人應該會是紀伯吧…),【創作社】製作,編劇當然還是老痞子紀蔚然,導演是默因黃小貓而觀賞過、導了【動見体劇團】《英雄密碼》的符宏征,演員除了元老劉亮佐以及第二部班底吳世偉外,全都刷新:在【果陀】劇目常見、【戲盒】及【莎妹】也不乏所見的張詩盈,和林奕華合作《西遊記/What Is Fantasy?》的周姮吟(即是周品辰),頭一回瞧見的蔡柏璋,於【綠光】《人鼠之間》看過表演的吳定謙。



舞台分成上、下兩層,從觀眾席角度看去(且不管劇場術語的左舞台、右舞台),下頭中間部位依然是吧台,前頭則是張躺椅,右邊也依然是張麻將桌(夜麻精神常在),左方是在文本裡被拿來說項的IKEA桌椅,再左方則是像一道牆的一排窗(外頭的view被高高的大樓擋死)。



依然是個趴,故事開始的時候。場景是六世代Jerry從欠他債的老姊那兒抵來的房子。只是這一次是從麻將會、生日趴進展到跨年Party,那種指涉的意味從劇名到劇中說的台詞──到底倒數計時是開始?還是結束?──都在在的濃烈著。也依然是兩個人的對話開始,也依然是「幹」語如珠(但已沒有《夜麻》時的幹經滿天飛,「答答答…」機關槍掃射,咻咻地從耳傍削過的超壯闊風景),五世代有夠local的大牛的一段對各世代的評斷,包含要在中輟生裡找、誓死捍衛「駛伊娘」等等,一開始,就抓住觀眾的注意,也點出「幹」世代(或「操」世代)的衰微與無路可出的傳承;今晚政治光環不再、一屁股債的大牛是為借錢而來;而等著回應mail、對比起大牛事業有成、體面得多但有股冷冰冰的斯文的Jerry,則試圖在今晚勾搭上朋友波羅的女友小恬;兩人都各自有著心思,並且仍舊是失意者與成就者的對照。在約定暗號後,Jerry到樓中樓的浴室梳洗(舞台的上層),大牛迎入到來的小恬與波羅,並跟小恬展開絕不退讓、相當爆笑的吐槽大戰,大牛發現鬧僵的前女友張飛要來,找Jerry理論,而底下的兩人也約定暗號以繞跑(暗號都很島國:「王建民」、「喝啤酒,救臺灣」),真是相當不討喜的趴,想走的人比想來的多。和大牛在情感上有著牽扯的張飛被警衛山豬護送進來,張飛非常強勢作風,要Jerry準備巧克力與麵包專供她吃;一旁的小恬則繼續說著那些無害的資訊(提供大量資訊,並非知識,知識可供個人運用且經過檢驗的,但小恬卻只是像在背誦,比方什麼東西有害健康致癌或者法國麵包的來源之類,而這竟讓獲得事業一定成就的Jerry覺得迷人,隱隱的有種對從「知識份子」退化到「資訊份子」的蒼白與膚淺的慨然),現場鬧烘烘的,張飛之後且更沒收現場的手機,意欲展現對此趴的忠誠度,每個人都話要說、都有各自的立場和意圖,唯獨山豬顯得低調許多,他在只因為他在,並不特別因為什麼而來,跟著Jerry請山豬修理不通的廁所,大牛和山豬相認,山豬發表了何以因麻將跟大牛的兄長詩人翻臉的經過,張飛原來其實是想跳樓而被山豬攔下的,喝酒會過敏的波羅因賭氣小恬不離開這個趴而灌酒,小恬跟Jerry的眉來眼去、互動曖昧,小恬並借其NB回了封給Jerry的mail,說了另外愛上個喜歡跟她唱反調的男人(但究竟是誰呢,最後仍然沒有個明確答案),張飛想要留山豬一起倒數,但並不被認可,於是其餘四人一起狂歡倒數、摟抱、親吻(小恬熱吻大牛,這在先前的某段幻想式情節理也發生),而張飛離開到山豬居住的地下室一起跨年,並給山豬一個吻。故事大概就這樣。



文本討論到不少議題,主要是編導意欲透過這些議題展示世代觀念的差異,比如波羅那夥人開著名車上了電視的事,讓張飛很是不滿,而波羅以常聽聞「我有錢並不是我的錯」駁斥,而如同《夜麻》的Rose般(這三部曲系列中展現了真正憤怒並有所行動的,總是女性),本劇的張飛其實憤怒於跟社會的連結十分薄弱,氣明明是新世代有能力為世界多做些什麼卻不願意的狀態,於是兩造又陷入各說各話的鴻溝裡;而這彰顯了六世代與社會的疏離(缺乏投入感,對公共議題的漠然,一如Jerry本劇開始與大牛談及政治的不信任態度)與及五世代對政治、社會的承負與無力感。紀蔚然尋求一般可見的普遍的通則予以捏塑出各世代的形象與特質,當然這僅止於紀伯所見所接觸的各世代份子,未必能夠精準容納所有(畢竟再怎麼膚淺的人都有其極微、極複雜的心靈層面),但大致來說他的觀察還是到位的(不過也看得出紀伯對七世代──小恬除了愛賣弄資訊外並無較多刻畫──的認知相較來說是很有限也比較無以掌握)。



另外本劇的手法,那種突兀性的人景置入──但這裡又並非《驚異》裡的既視現象DejaVu,而比較接近漫畫型態常見的插播──在提及姿勢、擺pose時,情節線還未敘述到的人物在燈光與音樂的轉變後,先設的上了場,比如在大牛與Jerry還對話時,驟然亮片、煙霧瀰漫,小恬跟波羅走秀般的在舞台上展示著,突梯、詭異的插播充滿喜感張力(是本劇的有趣形式),但也透視了人物的特質並由這種插播預演了世代的隔閡。



在《夜麻》、《驚異》裡頭佔據極大象徵意義的椅子(分別是自我定位、社會的卡位)到了《倒數》,幾乎只剩下對IKEA發音與是否宜家宜室的討論(對群眾人云亦云的麻木提出警示,一如小恬愛引用資訊卻不去查證的麻木),最多就是舞台中央那張感覺舒適的躺椅,像是心理告解專用,不再具備什麼迫切性;而沒有《夜麻》的公演、《驚異》的學運這種燃燒激情的大時代元素,在橫越了四個世代、四個十年的聚會來說,即意味著沒有主要衝突軸(揭發過往事件的某種真相),也沒有共同經驗的故事,於是整體氣氛是冷漠、疏離的,變得很零碎,也就毫不意外了。簡言之,可以說六世代以降缺乏的是時代感,有個決定性的巨大的不可違逆的變動烙印在生命裡這裡的層次,似乎距離得相當的遙遠。



這一回的舞台介面的象徵效果很夠。除了有樓台會、羅蜜歐與茱麗葉上下相對的喜感外,還有將頂樓的樓中樓與地下室同化的奇異效果,透過燈光、背幕(垂釣機械管類的道具跟在窗外加了消防器具)的改變交換場所與及人物上下樓梯的身影(這一點默總覺得迷人,特別是山豬往上走──但其實卻是往下走──的身影有種很深的東西在,是順境或者逆境,在那個孤高的側影之下,似乎並不重要了),來展演究竟什麼是上什麼是下的隱喻。這與在此文本裡頭另一段不同人物接二連三說出的台詞:吐不出來(波羅)、通不下去(山豬)、走不出去(小恬),經由具體的生理與物理上的現象,有著巧妙的不同形狀但相等旨趣的練結,如倒數究竟是結束或開始的迷惑,三種說話都指出某種淤塞狀態。然而,或許上就是下啊…猶如山豬down到了人生谷底,但在戲末他裹著《驚異》劈頭獨戲的那張黃色毯子,溫柔的懷舊般的,身形與臉都變得柔和了,雖然相較於底下的熱鬧擁吻顯得冷清,但卻仍是是整齣戲最接近幸福的模樣(尤其是在張飛捨下那些酷異的所謂朋友來找山豬,並給了一個吻)。



在這三部曲裡唯獨山豬貫串了始末,且一派的張狂不改,表面是麻木,內裡卻是憤怒,強大爽烈的憤怒──山豬反知識份子的形象,是裡頭最飽滿的(難免讓默聯想到是編劇紀伯的夫子自道),而且那轉化、那變異、那逐漸轉為內斂與謙卑的姿態,使人驚賞,從《夜麻》的拿球棒敲違規車子玻璃的火爆,到《驚異》儼然夜麻領袖似的推進五世代揭露自我腐敗真相的精神指標(大牛敬煙給山豬的場景也再現於《倒數》,那種刻意為之的荒謬喜感,依然引起哄堂大笑,即便這一回並沒有解釋),再轉而為《倒數》的火氣消弭,不再銳氣勃發,但仍然直爽,是這場趴裡為一一個沒別的懷抱的人物,而最惹人注目的是其謙和且深沉的姿態,那柔軟的面龐與言詞都在在鑿穿了默的內在,一種靜止卻又在撼動著的鑿穿;一句「賞碗飯吃,有個屋頂,就沒什麼好抱怨了」,從憤怒到感傷,那容顏,那曾經張狂的容顏也被焠煉得不再鋒芒畢露,但卻居居然有著極韌性的力量,那種謙卑,將憤怒的火花洗淨了,但對這個太多不好的世界卻還不放棄,於是變得感傷,變得只要堅持住一點點自己也好的,在微小裡反照著偉大。默對這個人物所顯示的精神層面簡直著迷,尤其是那樣子的轉向。



至於本劇的麻木,一直是這系列的主旨「麻木與憤怒」,被封鎖在麻將形式的麻木,還有麻木內裡包著的憤怒,卻只能透過麻將予以宣洩(還有髒話),但到了這場文本裡卻更是怎麼樣都無路可出的(於是乎麻將桌一直閒置在舞台上,偶爾才有人坐在上頭打打電腦、翻翻書),像是那一面牆似的窗,四周的視野都被封死了,什麼都看不見、哪裡都去不了。憤怒源自於想要世界更好,而麻木卻是無以讓世界更好而產生的脫落跡象,但到了《倒數》的六、七世代,真正的麻木(在四五世代看來)誕生了,那就是不再對這個世界抱有改變的期望,不再企圖讓世界跟自己的內在有所練結,那種社會疏離感普遍存在於各種人的風景裡,追求的事物逐漸凝縮到了可見的或者可感的自我,而非與大我群像的匯聚,尤其是文本結束煙火漫天炸起時,波羅與Jerry往窗外跳走的漫遊(慢動作),對照張飛與山豬平實而溫暖的相處光澤,是那麼虛無、那麼漂浮(連小恬對大牛的激吻都顯得如此)。



這一部相對於黎煥雄印象式的詩意瀰漫、周慧玲凌厲緊張的風格,符宏征導戲的特質傾向於內在的壓縮與爆破,是更氣氛式的去呈現事件與人物,經由上下層舞台角色相處的對照風景,吐露了文本的分離氛圍。至於紀伯這一回則對自己寫台詞習慣咬嚼文字、還有導演容易飄走的導演風格,也都拿來開刀,編入文本嘲謔一番,戲外戲的脫序結構,似也符合了《倒數計時》究竟是前進或者倒退的精神主軸,只是以整體構造強度來說,沒有了先前兩部的強悍狂猛。音樂設計砸在耳朵裡很有快感。而除了張詩盈是降齡演出外(六世代詮演七世代人物),其餘人全都是增齡演出,劉亮佐賦予山豬的詮釋當然是最棒的最豐足的,張詩盈也更紮實了些,周姮吟的熟女風采真夠勁。於謝完幕後,五人重新擺好落幕時情態、姿勢各異立於舞台的構圖,那樣子的靜止所產生的說服力,真是優異。







那麼,倒數計時以後呢?



是活夠了?還是白活?



是結束?還是開始?



比較美好的位置,到底在哪裡?



煙火究竟是美麗?還是幻滅?



世界是敗退或者前進?



那都還難說得很。



每個人都在倒數計時,連這個島國也是,甚至於世界。



也許就像山豬得到張飛的吻後說的「這就可以撐一年了」,彷彿真正的重要不過是一起倒數計時的這些時刻,以後的以後再說吧!



先過完計時以後的日子,大不了再重新數一次。



倒數計時以後,就再倒數計時吧!



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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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擁抱終止以前,所有的季節終結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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