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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默/寫

對習慣閱讀日本少年少女漫畫風格的人來說,歐美漫畫顯得更硬派、更藝術化,即便是美國大眾讀物、通俗文化領頭羊的Marvel、DC,文字資訊也往往多於日本漫畫。兩者主要區隔無非圖像與文字的配置與份量,日本漫畫確實更傾向於圖畫式的直接傳遞思維、情感,畫框大小、形式變化也更為靈活多樣,即使是不畏於厚重暗黑恐怖變虐主題的日本青年漫畫,也會透過圖像去強調節奏、氛圍,而非文字,相比之下,歐美漫畫的畫格則往往較為單調一致,視覺表現上也沒有日本漫畫那樣直覺射出──這也是何以冨樫義博漫畫《獵人》(HUNTER×HUNTER,1998)到後期充斥文字時,有讀者心生疑竇:這還算是漫畫嗎?

而歐美漫畫中又另有一路線,名為圖像小說(視覺文學),以我來說,就是更藝術本格的作品,將漫畫視為文學敘述方式的一種,而不是圖畫書。這種文字或藝術表達為主的漫畫,可說是文學小說與漫畫之間的混種,有著大量文字,也會引用經典詩文,不但凝望人性的深淵,且有許多針對社會、政治進行的批判與思索。而二十一世紀後有愈來愈多的圖像作品獲得文學獎,也讓許多通俗漫畫在多年後也就搖身一變,晉身為圖像小說,如艾倫‧摩爾(Alan Moore)所編寫的《V怪客》(V for Vendetta,1982)、《蝙蝠俠:致命玩笑》(Batman: The Killing Joke,1988),以及《守護者》(Watchmen,1986)。

美國DC漫畫在2022年推出《守護者》典藏版,木馬文化很快引進,也就有了這本詩人孫得欽翻譯,小說家臥斧與《蝙蝠俠:致命玩笑》譯者劉維人譯校的中文繁體版。

《守護者》最早是分期漫畫,於1986年問世,由艾倫‧摩爾編劇,戴夫‧吉本斯(Dave Gibbons)繪畫,當時還只是漫畫,並非圖像小說。但這部重新定義超級英雄,探祕這些角色的內在宇宙、人性可能,以及深入描繪美國當時社會風氣與樣貌的作品,如今搖身一變,貴為視覺文學大經典,甚至被《時代雜誌》評選為1923年以來100部最佳英文小說之一,可見它的後座力有多麼凶猛。

書中的描寫與文字,在在令人震撼,如「現在全世界都站在懸崖邊了,下面就是血淋淋的地獄,……」、「這座城市是一頭動物,兇猛而複雜。」、「對古代埃及人來說,死亡並不陰森。他們將死亡視為一場靈魂探索之旅的起點。」、「他瞭解人有本事幹出多恐怖的事,而他從不退縮。他看見世界的黑暗面,而從未投降。一個人只要看見了,就不可能再轉身離去。不可能假裝這一切不存在。」、「存在是隨機的。因我們凝視存在太久而產生的想像並無模式,因我們選出的強行加上的解釋並無意義。這無常的世界並非由模糊的形而上力量形塑。殺死孩子的不是上帝,屠宰他們的不是運氣,把他們拿去餵狗的也不是命運。是我們。只是我們。」、「依我的看法,生命是一種被過度高估的現象。火星沒有那麼多微生物,絲毫無礙於它的完美。」、「我試圖要拯救的那個世界一去不復返。我是個噩夢:只能容身於其他噩夢之間。」

《守護者》藉由超級英雄(沒有超能力只能依靠肉體與意志力)的平凡軟弱,去對比一名可以同時存在於各種時間、移動到火星的無所不能超人曼哈頓博士的思維與存在模式,從而帶出美國人的中心性──曼哈頓博士被這樣評價:「上帝存在,而且是個美國人。」而擁有絕對智力的法老王則不妨替代為:撒旦存在,而且是個美國人。因之透過毀滅紐約幾百萬人口的極端手段,成功阻止地球核戰末日危機。

而這真是我所讀過最憂傷悲哀絕望的英雄群像,一部反超級、超能力英雄的傑作,《守護者》不啻於寫給超級暨超能力英雄的輓歌,同時是對美國的哀悼之詩。如今讀三十多年前完成的《守護者》,依然有驚心之感,尤其對照這兩、三年的全球疫情與烏俄戰爭,無不教人膽戰駭怖。格雷安‧葛林(Graham Greene)《事物的核心》(The Hrart of the Matter,1971)寫了:「絕望是替自己定下一個萬難達到的目標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守護者》正是如此在萬難中達到救贖的絕望之作吧。

 

 

本文發表於《武俠故事》第二三六期:

https://vocus.cc/article/63a6be91fd89780001335b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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