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非常美麗的世界。當然妳也別忘了這同時是個相當偏狹乃至於美被蒙上一片歪斜的灰的世界。有稍稍碰觸到了某些心靈的邊緣妳便奇異地返回純真,也就有宛若無色無臭的惡意輕輕地襲來妳便渾身無以制停的戰慄。當然更多的是無知覺的朦朧。連曖昧都到不了。那是留在單機制裡的無以審視制約力的群集。

  誰都不知道該怎麼變得好變得美麗。於是乎當我們自以為能夠更美麗之時,我們便突然驚覺了己身居然已成了怪物。不斷貪婪。不斷破壞。而就到了地獄。

  因為地獄是人們親手疊出來的。

  在諸多文本裡頭,人類,往往是作為一種必要的惡。在神一般的其餘生物的容忍下,擁有著地球的主要詮釋權。譬如〈〈巡者〉〉系列(圓神出版)、譬如《美國眾神》(繆思出版)。譬如倪匡的科幻小說也極力主張人類的劣根性,看看《頭髮》(萬象圖書‧風雲時代版)A、B、C、D(妳自然會連結倪匡說的是穆罕默德、佛陀、耶穌、老子)四個外星人如何痛斥地球人卻又無法免除責任(倪匡設定的是,因於他們把善與惡的分辨觀念帶入我們這個狼群裡)。人類總是被救助著的。被憐惜著的惡之群。

  惡似乎是唯一能夠確定的。在人類身上。


  《地獄怪客∥:金甲軍團/Hell Boy:The Golden Army》(以下簡稱《地》),吉烈墨德托羅/Guillermo Del Toro再度處理這個有尾巴、頭上有角、身體通紅的惡魔之子的故事。在《黑暗騎士/The Dark Knight》之後上映,《地》相形之下以個人喜好度而言,就遜色不少(無論是就完成度或者挑戰性來說)。但展現英雄的家居日常是怎麼樣的風景與及愛情失意時他們是如何排遣(酒和音樂)的這一點,仍然小小且不無輕盈地拓展了該電影類型的邊界。片頭的小Hell Boy聽收養他的父親說童話故事的經營,也讓人見識到編導獨具的目光。

  漫畫英雄改編電影或者超人英雄類型的譜系如何在人類與自身中尋求安置。這總讓默感到興味盎然。像是我們得經由自己的手造出異類,才經由對那些歧異者的想像,方能回顧己身。到他者的裡面才可以真正而深刻地認識自己。就像大量的不管電影或小說都涉及到的機器人文本所檢視的存在的困頓與殘暴一樣──雷‧布萊伯利/Ray Bradbury的《火星紀事》(林翰昌譯,皇冠出版)或艾西莫夫/Issac Asimov的〈〈基地〉〉系列(貓頭鷹出版)便提出了許多質疑。

  當然那些英雄的特殊能力,不僅僅作為背反現實侷限的衝突口,更是某些事物或狀態的隱喻。這也都是叫默喜歡這個類型的原因。

  《地》更有趣的是跟其他文本的對話性。譬如王子練武以兵器刺向水滴的那一幕,腦中就飛起《英雄/Hero》那段甄子丹耍槍的又哀愁又犀利的畫面。譬如《地》的森林之神,也串連著宮崎駿《魔法公主》裡頭的山神(山羊),而且他們死去了分解融化成一地的綠的場景多麼哀憐哪…譬如那個只是一陣煙的博士,是氣體人啊,那就必必然想起倪匡《運氣》(皇冠出版)那個體重不到一公斤的秘書金兒了。譬如妖怪販賣市集,好容易就想起前些日子甫出版的《夜市》(恒川光太郎著,高詹燦譯,皇冠出版)裡頭處理的那個什麼都賣什麼都不奇怪的夜市(Yahoo奇摩拍賣算什麼!)。


  人類真的值得被拯救嗎?王子要Hell Boy考慮是否值得為人類動手毀掉最後一個森林之神?那值得嗎?默想,大概包括人在內的諸多美好心靈都曾盤算過這樣的問題。

  人類是渴望英雄的,但這個渴望只在於救助。而非英雄本身。英雄一如天才,都是怪物。他們的價值只在於滿足人類做不了到達不了的事。一旦那被完成了,他們就該被流放。這個分類長久以來左右著人們的行事,一如對善惡的計算的分野。人的利益的完結化。

  而生物的可能性呢?當人類一再磨損地球、磨損自身時,當人類把自己的生命視為最重要的價值時,其餘者皆可犧牲,我們距離美麗就非常非常遙遠了,不是嗎?

  而那些還感念著甚至願意為人付出的怪物也就異常美麗了。

  我們一起走吧,美麗的怪物們,到沒有人的地方去。

  到想像與隱喻的國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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