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的專心研究
腳落在地上的方式
天空
天空的鉛灰正是眼眶的內涵
我盼望在空中抓出質變
一粒紅色小小掌心的藥丸
在那歌喉的邊界裡
我去到遠方
她們埋在大地深處
找不出來
那些歌聲一切都還在地底
把我們一直帶進去
地殼在攪動
唱：幸福無意義
不可追尋
──阿翁〈歌喉邊界〉
一月十六日，晚間，在台大綜合體育館，《王若琳2010台北演唱會大人故事書/Joanna Wang 2010 Taipei Live Concert The Adult Story》，分成五個章節進行，逃避、脆弱、懷舊、快樂、愛，曲目自然集中在《Start from here》、《Joanna & 王若琳》（Sony Music發行）兩張專輯，舞台有可愛、生動的筆觸描繪的貓與樹木、花朵等等大型道具，黑白色系為主，樂隊包含鋼琴、Keyboard、鼓、兩個吉他手和貝斯都在左舞台，中間和舞台兩側都懸有投放銀幕，不豪麗，但看來簡單，舒服，無有眩亂。
Joanna以醇厚有勁的聲音將夜幕拉開。世界的亮度改變。光和語詞從遙遠的他方穿回，像是針線，一次又一次的縫補某種破裂，有關青春，有關愛情，有關時間。你低著頭，閉著眼聆聽，感覺歌聲在周遭湧動，是潮水呢，還是從天上降臨的星光，繁華墜落。而有時有一把刀劃過。你的耳朵就要被卸去。或者是一朵太過安靜的玫瑰提前在你的耳邊衰老。
你在你的內部站起來，找到一枚鏡子，在裡面，擲下一句詩。
一句無從被寫被說被形諸於外的詩──
波赫士小說隱藏在老虎紋路裡的神的文字或者幾個字的瞭解美的罪孽的詩。
時光太早，太早過渡到她的嗓音底。
那是一個老人，那是一個女神。
而他和她都說著話。那些話語過於靜謐。以致漏過身體時，你居然沒有痛楚。
你只是熟睡在他們的夢見底。
所有的椅子沉睡。所有的水瓶沉睡。所有的鼻子沉睡。
只有耳朵，無比的清醒。
你在影子裡品嚐女孩提供的故事，以被夢的姿勢。她或許受挫而總是迂迴、欷噓，乃至於躊躇。她或許堅定地走向某個人而既是甜蜜又是如此卑微的。她或許茫然而無有意念地在〈迷宮〉裡戀棧難去。她或許凝重地遙望而憂傷於一藝術者的畫像〈Vincent〉。她或許充滿過去情懷而向後凝視於〈一種念頭〉、〈Aubrey〉。她或許激昂而必須以斷句唱出〈I Love You〉、〈玫瑰玫瑰我愛你〉的新編曲。
而愛情的童年是在各種愛情語詞還未邊毛繁密之際就急於濃烈表現的錯誤。
而愛情的盛年是在各種愛情武器已然堅硬凶猛之際對恆久不動之物的毀壞。
而愛情的衰年是在各種愛情花蕾漸形凋零垂朽之際到此身最後時光的悔懺。
你偶爾抬頭。看見銀幕流過一些影像。各種站立、仿效人類行為的貓咪，牠們的整體，局部。還有，女孩在不同城市的街景中，背對著，然後，慢慢轉頭，宛若世界曾經打開又關起。時間的縫隙，歌聲的縫隙。
你想，你被帶到一個語言的盡頭，一種沉，沉下去的，最深的深度底。
然而就此時，來賓登場。那女孩口中的所謂驚喜啊，是流行樂的楊丞琳。怎麼說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女孩說，舞台原來就是娛樂的。你這時想起卡爾維諾的離題或米蘭․昆德拉的插曲。他們說的是一自由分岔，是一對抗敘述主體的，簡單而巨大的，神秘意志。然而，然而，在這裡，你卻只在預錄的音樂與歌手現場演唱底，感受到單一面貌的抒情的刻意感受性。
你恐怕更接近於驚異，甚或說是驚嚇了。而毫無喜悅。
好在這樣突兀得跟暴力幾乎沒兩樣的安排在兩首歌後就收尾了。
繼續，仍是女孩的，像是多年時光搖擺踅回的歌唱。
於是──
當玫瑰降臨的。在多年以後。
當玫瑰降臨的。在危崖以前。
當玫瑰降臨的。在墜樓此時。
一隻貓歇息在你的腿間。
語詞一批又一批醒來復又睡去。
在所能抵達的深度。
你溫柔嗎？
你還記得有個女子曾經說過愛你？
在你們都誤以為抵達愛情的謎底時？
──「本文首發於國藝會藝評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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