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或許正在閱讀的你：
最近談了幾回《天敵》，分別落在自我、誠實、革命的根本主題（我似乎笨拙到在書出版以後才思考這方面的意義，包括這一篇拉七雜八的敘述，也是為了讓自己更清楚地釐清、辨識某些經驗而寫），係屬理念性的闡發。而今，我想回過頭來說《天敵》如何變為成品，也就是實際上你正捉在手裡（或晾在書架上寂寞冷）的這本《天敵》之書。
不曉得你有沒有注意到，前陣子我和俞萱有個講座，在台北大學要對談《天敵》──事情是這樣子的，那原本是在該大學任教、陳大為老師的國文課。在第六屆溫世仁武俠小說大獎，連初審都沒有通過，直接被刷掉的《天敵》，不知道為什麼，明日總編劉淑慧小姐（我只在第五屆還叫作溫世仁武俠小說百萬大賞的會場見過她一面，於我的印象之中，是個在高貴婉約氣態裡隱隱有沉穩、肅殺感的女子）卻請了陳老師審稿，而陳老師的評價頗高，似乎因此定調了《天敵》的出版。
與我毫不熟識的陳老師不但對《天敵》讚譽有加，甚至還熱情地推薦給他的學生們，並透過明日工作室邀請我去座談。這在我來說，是很不可思議的。為什麼一個大學裡的教授會對《天敵》有這麼高的評價呢──之後我買了老師的兩本詩集跟散文集《火鳳燎原的午後》也就懂了：他可是一個會把《天下畫集》（也就是《風雲》漫畫）當作論文主題的怪咖啊，這不正跟我把武俠和嚴肅文學放在一本小說底的作法很相近嗎？
彼時，為了弄明白此疑惑，也回應老師的美意，更想直接用耳朵聽聽看他的見解，縱然是素來覺得說話耗損能量的我，也壓根沒有想到要拒絕。但後來老師那一堂有事不能到，遂變成我一個人得在上頭撐九十分鐘（我初初聽到這個消息，以為自己大概會在台上講著講著就缺氧了）。玩具刀（《天敵》的編輯，是的，他當然也就是那個寫出隱密情報滿載的詩集《玩具刀》的詩人）體諒笨拙如我，因此邀請俞萱和我對談。以是，我用不著擔心座談變成荒腔走板的獨腳戲。
結果猜猜怎麼著，臨時有要事的俞萱當日卻不能來了（有必要、絕對的因由吧）。令人哀嘆啊，我又得一個人上場了（請把畫面裡的燈光轉暗，想像我正踏上斷頭臺的可笑模樣）。
故而，在六月十日的午後，在三峽，在台北大學，我遂沒有秩序的、純屬個人意見的，對著一群陌生的眾數（難為了他們的耳朵要被我這樣荼毒），虎爛了一堆，譬如《天敵》如何由《百年孤寂》變形而來（而馬奎斯則是在讀過卡夫卡的《變形記》，赫然發覺到原來小說可以這樣寫，開展了他的魔幻寫實技法）、武俠小說的武是讓這個類型再生猛的主要動源、獵取文學獎獎金賺取生活費以爭取繼續寫小說的可能，以及作為一個寫字人的基礎（勤奮、耐心、頑固）等等的。
此情景，堪稱災難。所幸七十分鐘後，大家都解脫了。即便不少人打過了盹，即便我口乾舌躁，且由於被自己綿密召喚的語詞充斥，以致於腦袋陷入高速運轉（接近爆炸了），但還是安穩地結束了。真是天可憐見。
而我真正想說的其實是，在上頭所提到的某些人名顯然是《天敵》印製上市的主要推動者。若非陳老師的盛情讚譽，劉總編的授意，玩具刀的編輯，封面繪圖的黃聖文先生（明日是我所知少數很尊重繪圖者的出版社，會慎重其事地秀出名字），美術編輯楊曉惠、陳淑芬小姐，還有負責發行的明日工作室──沒有他們，《天敵》當然無法問世，也不會以物理形態停在你手頭上。是以，我實在應該代替《天敵》向這些人表達謝意。反倒是我作為寫出《天敵》的人，對實品的發生幾乎毫無貢獻，只是坐享其成罷了，要說慚愧還挺有那麼一些啊（所以說，果然寫字人和文本的真實關係，在寫完以後就終結了，也因此我反倒像讀別人書似的，一再回過頭去尋找《天敵》裡我無有意識到的神祕聲音）。
另外，有點好玩、也值得一提，在第五屆溫武獲評審團獎的《誰是虛空（王）》（我名為〈〈大虛空記五部曲〉〉的第一部，《天敵》是第三部）並沒有出版。無有首獎得主的該屆的另外四本武俠小說，亦沒有這方面的消息（哦，積分最高的張軍的《國術》今年則會發行）。易言之呢，《天敵》是截至目前為止明日武俠系列除首獎得主續作外唯一一本沒有在溫武獲獎卻可以出版的小說（被剽竊的《三京畫本》實際闖入了決審名單，因此算是有實無名的獲獎作）。
若其中少了某個（人的）環節，《天敵》就只能躺在我的電腦底，靜靜地腐朽，而不是以沉睡之獸的形式歇在你手上了。這與其說是堅持或努力之類的高調話語，還不如說是運氣什麼的在運作著──仔細想一想，每個人都花費了同樣的精力與時間在寫字，憑什麼就是我被看見、出版，何況我還硬是要走一條以小說冒險、闖越的歧路？沒有道理非我不可啊，不是嗎？大概我個人稍微悲觀了一點，從不認為有什麼絕對的、更甭說壓倒性的必要存在之物了，所以一大部分只能歸諸於運氣。
而我以為這裡面有個意義在，亦即，對一個不管是有志於改變或想延續傳統的武俠寫字人來說，如明日工作室（現在島國除了這一間，還有誰對武俠的後來者、冒犯者、險路者有興趣呢）在各種層面都提供了機會與可能性（獎金百萬或者實體出版）。只要你有本事，你夠熱情、堅定，你都有可能站在稍微亮一點的地方，經由一本書，說上一些話（這僅僅是一個可能，我可不是在說努力就一定會成功的狗屁夢想話）。
而像是天下大會（或大拜拜）的第七屆溫武又來了。一想到每年都有這個慶典持續舉辦，還有那麼多隱匿在世間的高手即將現身一劍天下知，你是不是也如同我般的興奮難抑呢！
默
寫於100,6,11
原發佈於【飛一般沉默～夢之零界域～】：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shensilent/
留言列表
{{ article.titl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