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三十一日,午后,稀疏的雨髮在天空中飄啊散的。今個兒是【相聲瓦舍】的《戰國廁前傳》,新舞台,宋少卿、馮翊剛、黃士偉。座號,第四排,二十。太晚買票。搞得位子角度很斜。



  狀況不好,只能說。關於這一天的表演素質。而且,好吧,沒有黃小貓。今天的黃士偉娘咩咩的喜感挺夠的。宋先生的螺絲則吃了至少有五回。馮老爺也有點厭厭的,有個勁沒被提上來。



  原該有的大器格局,有撐不起來的虛疲。



  文本說來簡易,總之是思想轉移與樂的藝術。這從題目就不難見得。重點在於從正經嚴肅的場域大轉向,移往詼諧的諷刺的可笑之地。把《戰國策》的策一字替換成廁,大抵就是精神所在。將戲謔的戲法推進字詞間,側臥地笑看天下。例如宋少卿一邊說著苦難的事(國民黨戰敗有一孕婦在船上將產下的死胎拋向茫茫大海)或者歷史(褒姒啦妲己等等)時,黃士偉就要轉換成樂,經由自身(男男戀)的經驗去替代,那通常只是數字上的對應(如七男出遊,車子壞掉,將一人丟下,不被影響遊樂)。



  你要說阿Q恐怕也是的,但魯迅的阿Q是揭露當時中國的破敗景象與人性,是必須自強的當口。這會兒的黃士偉是提供緊鎖於社會、城市的人們一種轉向的可能性──



  轉向輕、轉向笑。



  一如塞萬提斯的堂‧吉軻德。我們無法對抗人的位置──無法只是純粹地是個人,而是必須被歸屬在那個位置。我們被尊重的並非本身即是人,而是所能提供的機能。英雄尤其是位置之上的牲禮。那麼就笑吧!愚蠢的迎向風車,奮力地消耗力氣,打場孤獨的虛無的、且無人知曉的戰役。



  《戰國廁前傳》的這種玩法,分外讓默想起黃錦樹的敘事策略。總是聽見荒涼的笑聲的那種。特別是《由島至島》(麥田出版,這是很詭異的雙書名、雙章名的文本,有另外一個隱微的名,比如本書側面寫的是《刻背》),裡頭大量耍弄馬華文學的淺薄粗劣。



  在〈大河的水聲〉(在目錄上載明的是〈導言:敘事〉),黃錦樹虛構當地文人茅芭(組合五四文人茅盾、巴金)有意編一套《馬華小說選集》,前頭還有些憑據,跟著卻是名不見經傳的書寫者跟小說名,且幾乎內頭的人物跟書寫者本身都跟虎有關(姦淫老虎、吃了老虎屎而死或者什麼被Tigger啤酒溺斃等等荒謬到你的嘴角拉扯的設定;而且他在裡頭也戳了幾戳默頗偏好的武俠類型書寫者溫瑞安,嗚呼)。因茅芭已死,故而這項工作就引來各方矚目與追查。最後還跑出個開工廠的烏炭硬要手底下的苦力寫出各類經典以便匯集成馬華文學的當代風貌。此外這個烏炭還收藏有書寫者的屍體以及貼身衣物(對,包括著名女性書寫者的內褲啦胸罩之類,當然一定要拿起來嗅一嗅的)並且顯然他不惜下手殺人也要得到。



  黃錦樹那種後設到極致的嘲弄,與《戰國廁前傳》竄經典為諷虐的作法,顯得有所溝通(不過確實更無百禁忌,果然黃)。那即是默所謂「轉移的技藝」。你把原該苦痛原該八百個正經去看的事攪亂弄散。你把它們移到某種可笑的場景裡去看更根本的事物的原貌。並藉由絕對反差的對照,深入自身,深入、深入,到病弊的地方去,大大的邪惡的笑了,而壓在事物上頭的強大制約力,居然就那樣從嘴從耳到心都發了軟,彷彿我們可以飛。



  飛出腐壞的醜陋的粗暴的以外。



  即便得先於眾人,使用粗暴變形醜陋預先腐壞,怕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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